一丝促狭的笑声穿透了单薄的门。是黎祁,他在笑,虽然声音低沉,但她还是听得很清楚。
“我出去了,十分钟够吗?”笑声消失,又恢复成清淡不带感情的声音。
洛苏火速穿好衣服,又对着镜子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疏漏,这才打开门上的锁。
趁黎祁还没进来,她快速钻进被子里,前后左右死死压住,把自己包成一个蚕蛹。
黎祁瞥了她滑稽的背影一眼,没说话,打开衣柜拿衣服,径直进了洗手间。
“哗哗”的水流声再次响起,洛苏坐卧难安,翻来覆去,被子全都散乱了。
她突然后悔了。后悔签下这个荒唐的协议。虽然是假结婚,可也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原本她以为没有肢体接触就行,可没想到,真正让她尴尬和别扭的不是突然间的触碰,而是这数不清的生活细节。
洗澡,洗完澡后穿着从不示以外人的睡衣彼此相对,明天还要换衣服、洗漱、上厕所,这才是婚姻的主要构成部分?把自己所有的生活碎片袒露在对方面前,起床时乱蓬蓬的头发,沾着眼屎的眼睛,浮肿的脸……
不要啊!她还没谈过恋爱呢,她还想知道对一个人魂牵梦萦到吃不下、睡不着是什么感觉,也想知道世界上最柔软的是不是施蜜说的嘴唇。为什么让她这么早看到婚姻的真相,然后幻灭所有想象?
黎祁没给她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到十分钟,水声戛然而止,洛苏赶忙裹好被子,气哼哼地蒙住头。
清冽的香气随着门的开关流淌在房间里。
洛苏忍不住嗅了嗅,这不是她的沐浴露。但是还挺好闻。大概是妈妈给他准备的?
洛苏一动不动,准备装死到底。她抢先上床的目的就是要先下手为强,把床占住再说,至于黎祁,爱睡哪睡哪,不关她的事!
一米五的床,她一个人睡很舒服,想怎么滚就怎么滚,再多个人,挤得很。
正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突然身边一塌,整个床的平衡瞬间被打破了。
洛苏一个弹跳翻起身,忿然地瞪着黎祁,质问:“谁让你睡这的?”
苏爱云贴心,只准备了一床被子。被洛苏整个卷走,黎祁没被子盖,幸好睡衣是长袖长裤,也不冷。
他苍白的脸颊映着藏蓝色睡衣更显得没有血色,嘴唇泛红,双眼紧闭,让洛苏想到了吸血鬼,很帅很强的那种吸血鬼。
“不睡这睡哪?这不是我的房间吗?”他依旧闭着眼。
洛苏挪开视线,命令自己不去想那些吸血鬼美男,“从今天开始,你睡地板,我睡床。”她用下巴点点床边的空地,忘了黎祁闭着眼,压根看不到。
房间并不大,十来平米,加上洗手间也不过二十平米。扣除床、衣柜、梳妆台等,能够活动的空间并不多。若是打地铺,洛苏这样瘦小的女孩子还能勉强凑合,黎祁这样一米八的壮汉,就是无处容身了。
“凭什么?”他还是没睁开眼,声音里却带着洛苏熟悉的讽刺。
“你要不要脸?”洛苏气得满脸通红,他竟然还问凭什么?难道真被施蜜说中了?先假结婚,然后……
洛苏忍不住抱紧胳膊往墙里缩了缩,又观察起房间的布局思考逃跑路线,床靠墙,她被黎祁堵在里侧,如果要跑,从床脚下去最快,可万一黎祁抓住她的脚……
“你要,你睡地板。”黎祁翻个身,顺手牵羊,拿走了被子,还学洛苏的样子用身体压住。
洛苏哑口无言,用力拽了拽被子,纹丝不动。她气上心头,忍不住用力在黎祁背上蹬了一脚。
这一脚,她是用了很大力气的。若是瘦弱的男人,早已痛得哼哼。可她只感受到脚底回弹的力道,结实火热,像烤过的铜墙铁壁。
黎祁显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伤害,连吭都没吭一声,好像洛苏只是给他挠了挠痒。
洛苏气不打一处来,今晚她非要让黎祁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是她,而他是鸠占鹊巢,是喧宾夺主。
打,她打不过。抢,也抢不赢。
没事,君子动口不动手。
洛苏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在他露出的肩头上狠狠咬了一口。
嗯,妈妈买的天丝睡衣口感真不错,丝滑细腻,轻薄柔软。
洛苏还没来得及继续回味,肩膀就被死死按到了枕头上,整个床发出沉闷的“吱——”,她被禁锢在他庞大的身影下,动弹不得。
这床还是洛苏高中的时候买的,睡了七八年了,平时她一个人睡还好,现在陡然增加了重量,有些不堪重负。
“我要是没睡好脾气会很差,会眼花手抖,如果你不希望我明天把糖当成盐,把酱油当成醋,砸了宝庆楼的招牌,就好好睡觉。”
黎祁目光幽幽凝视着她,明明是威胁的话,可从相距不过半臂的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暧昧哄劝的调性。
黎祁小看了洛苏,她天生吃软不吃硬,最讨厌被人威胁。谈好的条件双方都已经履约了,她才不会再受黎祁威胁呢!她也不相信他真的会那么做。那是他的专业操守,他不是没有职业素养的人。
基于对黎祁专业的信任,洛苏等他说完,微微一笑,像个听劝的乖孩子,可黎祁身下她原本伸直的腿猛地曲起,然后一个弹踢,朝黎祁腹部踹了过去。
这个飞踢还是她在大学的防狼课上学的,俗称“断子绝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