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透进的阳光里,老者鬓角银丝随急促呼吸颤动,“我们青玄地界从未有此毒物。”
封玄清从《九嶷山志》后抬起眼,鎏金剑鞘上的螭龙纹正对着药柜第三格——那里码着七包新晒的断肠草。
白子睿趁机将硫磺粉弹向父亲后襟,却在半空被道冰霜灵气冻成金珠。
"爹是说刘员外通敌?"白子睿抓起冰珠当弹丸玩,“赤炎皇朝隔着两座山脉,他们的蛊虫能飞过锁龙关?”
白守仁突然起身合拢窗扉,老榆木窗棂在寂静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枯槁的手指在百子柜暗格轻叩三下,取出个鎏金鸾鸟纹的玉匣。
"七年前赤炎使团进贡时…"老人颤抖着展开卷泛红的羊皮,“太医院记录过这种蛊毒发作时的靛蓝纹。”
"白莲教半年前开始在流民营布施。"白守仁用火钳夹起符咒扔进药炉,青烟凝成扭曲的人脸,“但他们绝无可能跨境取得赤炎蛊种——除非…”
硫磺粉突然在丹炉口炸出火星,白子睿蹿到父亲身后:"除非边关已破?"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后腰的兽皮袋,那里藏着半包从南宫月尸体摸来的朱砂。
"白莲教众断不会做皇朝鹰犬。"白守仁疾步合拢雕花木门,青铜门栓落下时震起细尘,"他们信奉真空家乡,要建地上佛国。倒是苍狼皇朝与赤炎结盟……"老者枯瘦手指蘸着药汁,在砧板上画出三足鼎立之势,“七皇子把持朝政三月,锁龙关每日要抬下三百伤兵。”
封玄清无声合拢典籍,剑鞘轻点地面冰霜,将砧板上的药渍凝成清晰疆域图。冰晶勾勒的纹路,正渗出朱砂般的赤色水痕。
"城里在传,七日前栖霞城破时,守将头颅被制成莲灯悬在城门。"老者声音沙哑如生锈的药刀,指尖苍术香气混着血腥气。
"所以流民才带着白莲经卷涌入药都?"白子睿指尖青气不自觉缠绕银刀,刃面映出少年紧缩的瞳孔,“朝廷竟放任邪教传道?”
"啪!"白守仁的苍术药囊砸在幼子发顶,惊散那缕诡异青芒:"太医局月前就撤走半数医师充作军医,你当皇城司还有余力管这些?"
老者抓起晒干的曼陀罗花塞进药碾,仿佛要将纷乱时局一并碾碎,“这两日你给我盯紧库房那批止血藤——昨夜驿马送来兵部加急采购文书。”
药炉里的白莲符突然爆燃,火苗窜出三寸高的鬼脸。白守仁猛踩脚踏风箱,混着艾草灰的浓烟顿时吞没了整个晒药场。
"七皇子把持的朝堂上月断了锁龙关粮草。"老人剧烈咳嗽着甩出水烟筒,“镇国大将军宇文拓连上十二道急奏——全被司礼监扣下了!”
白子睿突然捏碎掌心的硫磺珠,金粉顺着指缝洒在疆域图上:“所以白莲教趁机传播…他们用赤炎蛊毒控制流民?”
噤声!"白守仁突然用艾草灸条封住儿子嘴唇,苍术混着冰片的烟气呛得少年眼泪直流。他枯槁的手指在"锁龙关"三个字上来回摩挲,羊皮卷边缘已被磨出毛边。
晒药场突然卷起阵邪风,百子柜最上层的断肠草簌簌作响。白守仁猛地将疆域图塞进药碾,雄黄混着朱砂瞬间将羊皮染成血色。
"明日开始你跟着阿福学炮制!"老人突然将《毒经》拍在儿子面前,“这些朝堂腌臜事…”
"我偏要管!"白子睿突然掀翻药碾,赤线蛊的靛蓝色残渣溅上衣摆,“爹没看见今早流民营又多了三百人?那些孩子饿得在啃观音土!”
封玄清剑穗卷住他手腕拽离毒渣,月白锦袍擦过晒僵的忍冬藤,传音入密:“别忘了我说的不得干预王朝更迭。”
"狗屁铁律!"少年突然挣开束缚,硫磺粉在虚空炸成金雾,“若我偏要…”
“啪!”
艾草灸条抽在他后颈,白守仁气得山羊胡直颤:“你有什么本事,轮得到你逞英雄?宇文将军的赤焰军都退守到落凤坡了!最近都不要外出,否则打断你的腿!”
白子睿愤愤不平坐下…
药碾吱呀声里,封玄清突然拂袖震开轩窗。街市喧哗裹着"白莲降世"的诵经声破窗而入,混着远处锁龙关方向的闷雷,在满室药香中撕开道无形裂痕。
空气中只剩下老者的一声长叹。
“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