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叙将堂侧的椅子拉到桌旁,托着下巴看尉迟璟照例批阅每日的公文。
尉迟璟蘸墨批下回文:“今日总共送来五册详文,早知如此应再多睡一会儿。”
他本不是赖床懒觉的人,不过拥眠太过安逸,想就这样躺到日上三竿。
闻叙恰恰相反,他害怕安逸,怕自己沉溺温柔乡太久、太深,按照往日的时辰叫醒了尉迟璟。
“殿下若是困倦,就再回去歇息一会儿。”
“不必了。”尉迟璟批完最后一册,放下笔。
窗外暖阳和煦、微风吹拂,融融的光影照在脸上,尉迟璟眯了眯眼,推开窗子。
“花儿还没谢。”
闻叙跟着站在窗前,问:“殿下有何吩咐?”
“长姐做的杏花粥最好喝了,那时刚从西戎回来,脾胃不和,整日里吃着苦药,嬷嬷不让吃糖,长姐就煮加了冰糖的杏花粥给我喝。”
“长公主宽容待下,奴才们也深受恩惠。”闻叙支开窗户,清新的泥土气息伴着花香穿堂而过,“殿下可是想回宫了?”
尉迟璟笑笑摇头,指着庭院里清秀雅致的杏树:“将棋盘摆在那儿,本王要与你对弈一局。”
“奴才棋艺粗浅,让殿下见笑了。”
尉迟璟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将棋盘上的子拣起,说道:“再来。”
第二盘棋下至中途,尉迟璟将手中的子丢回棋奁。
“闻叙,下棋而已,我不是输不起一盘棋的人。”尉迟璟站起,“若是如此,我随便叫个衙役小吏下,又有何不同?这棋不下也罢。”
闻叙心中打鼓,他此次棋路很保守,减少进攻,而专于回合间的拉扯,让人有紧张刺激的对弈体验,同时又不容易发现自己在放水。
闻叙不知道尉迟璟棋术如何,故而选择了这套路子,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闻叙急忙跟着站起,伸手拦住转身欲走的人:“殿下,是奴才的错。您……”
闻叙僵住,他不知如何开口才能平息尉迟璟的怒气。
事实上,闻叙的侍主之道尽礼非谄,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向来灵验。到了尉迟璟却这里屡次出错。
他只是没意识到,侍主与侍君是不同的。
闻叙坚定地认为他与尉迟璟是主仆,鸿沟一般的身份差距,在数年的奴颜婢膝中,牢牢地印在他的观念里,难以撼动。
他没有自信可以得到尉迟璟另眼相待,即使与之春宵一度,也只当作是对方的恩赐,暗自庆幸殿下发泄欲望时,对象是自己,却不敢再痴心妄想。
正如此时闻叙也不知尉迟璟是因何而怒,他只是以为殿下没有尽兴,而尉迟璟却是在气他的态度。
尉迟璟看着闻叙手足无措的样子,终究是叹了口气,又盘腿坐了下来。
“这次与我好好对棋。”
“是,殿下。”闻叙坐回棋桌对面,“奴才知错了,此番定会尽力而为。”
斟酌权衡着落子,聚精会神地对局。
闻叙赢了第一局。
闻叙拱手道:“一子之差,奴才险胜。”
尉迟璟输了也不恼,只不服输地挑一下眉,气焰嚣张地说:“再来。”
尉迟璟看闻叙举棋不定,小声提醒:“到你了。”
“奴才在想。”
“如何。可有解?”
闻叙在脑海中演算了所有的可能性后,最后泄气地放下棋子,说:“是殿下赢了。”
“哈哈哈。”尉迟璟开怀笑着,指向困局中心,“下到此处时,我以为你发现了。”
闻叙指向另一处:“届时奴才正在想这里该如何做局。”
尉迟璟玩得开心,端起茶盏品起了茶。
“殿下到底是欺奴才学识浅薄,殿下的学业有少傅指导,奴才不过跟着长辈学了些皮毛,棋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闻叙看着残局叹气。
“生气了?”尉迟璟盖上茶盏,“你我一输一赢,说不上谁的棋艺高超,亦或是棋艺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