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百姓的愤怒指责,曹兴哆哆嗦嗦,显然是没什么底气。
地上跪着的陈世安见状,面露鄙夷,朝廷又如何,衙门又如何?又岂能对抗得了民意?
周鹊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翻看案宗,置身一片嘈杂声中,却不慌不忙。
“女尸王氏,涟溪村人,其丈夫一年前死于水患,王氏守寡半年后,忽然失踪,村里传言她是跟野男人跑了!”
“然,王氏尸体却出现在河神庙中,经查,河神庙与陈府相连,设有密道,王氏之死怀疑与陈家关系密切。”
陈世安冷笑一声,声音却显得得意:“这些都不过是你们官府的揣测,可有实证?”
周鹊抬眸,不紧不慢道:“经仵作查验,王氏身上有着新旧不一的伤痕,一看便是长期遭受凌虐所致,其中致命伤在脖颈,她是被人用鞭子勒死的。据衙门所查,陈家主家中曾有十三房姨娘,其中无故病逝者便有六人。”
陈世安脸上的心虚明显难以遮掩:“这又能说明得了什么?那只能说明她们命不好!我陈家百年大户,愿意收留她们这些身世卑微的女子,给她们饭吃,给她们地方住,她们应当感恩戴德!”
“要不要感恩,怎么感恩,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应该由她们说了算!你可以选择不救人,但不能害人!”周鹊双手轻拍,便见青梅带着一排神形憔悴、衣着朴素的女子走进来。
周鹊和青梅交换了一个眼神。
周鹊道:“堂前六人,皆是陈世安的妾侍,她们之中最小的只有十四岁。”
十四岁的小姑娘躲在大一点的女孩身后,吓得瑟瑟发抖。
周鹊上前几步,看向那十四岁小姑娘:“告诉大家,陈世安平时是如何对你的?”
大些的女孩有些不忍,眼眶里盈满泪:“让我来说,她还是个孩子!别吓着她!”
周鹊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瘦削苍白的脸蛋,眼底闪过一抹怜悯,她沉声开口:“与其等别人来救你,何不自己站出来?”
“今日你不杀他,来日他出来必定杀你!”
小姑娘缓缓抬眸,漆黑有神的双眼与周鹊对上,那一刻她咬紧了双唇。
“我……我来说!”小姑娘从人身后走出来,她卷起袖子,声音细弱却有力。
她的手臂上是大大小小,交错狰狞的疤痕,新旧伤痕层层交叠,有些已经结痂,有些仍残留血痕,有些衣物甚至沾染着未干的血渍,有些地方青紫,有些肿起,小小手臂竟是没一处好皮。
“这些都是老爷打的,他会隔三差五地唤我和姐姐们去伺候,我们大家都很害怕去老爷院里,他喜欢彻夜鞭打我们,将我们吊起来打,他喜欢听我们求饶的声音,他把我们当狗一样的坐在身下,让我们学狗叫。”
“我的后背有一块起脓,已经发臭了,可他们不愿意为我医治,前面的那些姨娘就是这样一点点病死的。王姐姐最惨,她是半夜被老爷从村里抓回府上的。”
“王姐姐不愿意伺候老爷,可她总是为了维护我们去对抗老爷,每次都会被打个半死,直到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老爷夜里唤人来,要带走我,王姐姐主动替我去了。”
“她说她会杀了陈老爷,救我们所有人出去,可那一夜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我们看见老爷平安无事地出了院子,从那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王姐姐。”
“府上也再没人提过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以前王姐姐总跟我说她会逃出去,我便以为她是真的逃了。”
“直到今早有外人忽然进了我们的院子,告诉我们王姐姐的尸体被衙门找到了……”小姑娘的声音变得哽咽。
她逐渐低啜,看向一旁的尸体:“所以我便和姐姐们都来了,我们想见王姐姐最后一面。”
大些的女孩亦是泪流满面,她狠狠地瞪向陈世安:“没错!今日我们便要将陈世安的罪行公之于众!像他这样的禽兽,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你们所有人都被他的小恩小惠给蒙骗了!”
“住口!你们这些低贱的娼妇,给我住口!”陈世安恼羞成怒,指着这六个女子大骂,“等老子出去了,老子定要放干你们的血……”
周鹊一脚踹翻陈世安:“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青梅从身后取出一根扎满倒刺的长鞭:“这是从陈世安的卧房取出的物证,在几个姨娘包括死者身上都发现不同程度的鞭痕,与人证口供吻合,与死者致命伤吻合。”
曹兴在一旁看的直发愣,直到周鹊的目光扫向他,他才恍然回神,猛地一拍惊堂木:“大胆陈世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陈世安嘴唇发颤,无从辩解。
“诸位!陈世安这个地方豪绅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吸的是大家的血,他给你们小恩小惠不过是为了成全他的伪善之名。”
“可最后受苦的却是这些弱势的女子,还有像王寡妇那样可怜的村民。若不能将其绳之以法,那王氏的遭遇日后也同样会发生在各位身上。”周鹊所言字句,冷静且客观。
百姓们闻言纷纷认同,但更多的是震惊,不敢想象平时慈善闻名的陈世安私底下竟是这样的禽兽。
“那王家的媳妇儿是多么好的人儿,居然就这么被人给害了!”
“这陈世安简直不是个东西!”
“查他!恳请官爷严查这败类!”
民愤之下,陈世安被押进了大牢。
周鹊下了公堂,紧跟着便来到牢房,曹兴笑呵呵地让出审讯室的主位:“大人,这陈世安就是个软骨头,下官还没怎么审,他便签字画押,认罪伏法,还请大人过目!”
周鹊看也没看那张认罪书,将其冷冷拍在桌案上:“继续审!”
曹兴不敢怠慢,立刻喊:“审!再审!”
审什么呢?曹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