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天还没亮。
红姑带着阿生上门做事。
一进门,红姑就发现了今日的不寻常,“今天怎么是月娘在煮面线糊?”
被迫坐在堂屋里腌菜头酸的许东山动了动两刻钟前才被苏月娘按摩过的肩膀,“我肩膀扭伤了。”
“怎么伤的?搽过东西没有?”红姑皱着眉走上去瞧了一眼。
“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阿生看到许东山肩膀上一片油光,他皱着眉头,左手搭到自己的右肩膀上来回搓了搓。
“干爹,这是月娘姑姑给你抹的吗?”
许东山一低头,对上阿生那对炯炯有神且求知若渴的小眼睛,“……”
红姑倒没想太多,“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也不知道月娘一个人能不能忙得过来,我去给她搭把手!”
红姑走了,阿生却还杵在许东山身边,干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一个无声逼问,一个闭口不言。
后来阿生实在瞪不住眼睛了,便拉了拉许东山的衣下摆,小声说道:“干爹你不要害羞嘛……我不会和月娘姑姑说你喜欢她的!”
许东山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会从阿生嘴里说出来,他紧张地捂住阿生的嘴巴。
“你懂什么!别瞎说!”
阿生愤愤地扒开许东山的手,“哼!那干爹成天偷看月娘姑姑做什么!干爹要是不敢承认,我可就告诉月娘姑姑了!”
许东山险些被这个小兔崽子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对苏月娘的中意一直潜藏在心底,原以为这个秘密藏得很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阿生这个鬼贼的孩子看破了。
“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说的话!”
许东山正了面色,语气冷硬,阿生必不可免地被唬住了。
阿生撅着嘴,怕得眼里沁出泪水,怯生生地看着忽然变了脸的干爹。
许东山看着被吓坏了的干儿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情绪稍缓之后,许东山对阿生伸出双臂,阿生看看许东山的脸,再看看许东山的胳膊,最后还是挪着小步扑进了许东山的怀里。
“你不用操心我和你月娘姑姑的事情,你也不要多嘴去和她说……”
阿生用力点了点头。
许东山拍了拍阿生圆滚滚的脑袋,“好了,下不为例!”
阿生从许东山怀里退出来之后,看着许东山变得柔和起来的脸,真情实意道:“干爹,你人这么好,月娘姑姑肯定会喜欢你的!”
说完之后,阿生立即跑了。
——
被迫休养到了普渡那日,许东山的肩膀好得差不多了,抡大锅大勺全无问题,一点不会耽误帮黄阿三干活。
本镇的普渡宴都设在晚上,许东山只需午后去与宴席班子汇合即可。
七月十五为附近几镇的普渡日,普渡之夜,百鬼出行,家家户户都会备上一桌子丰盛的贡品供路过的孤魂野鬼食用。
虽说今日客人不怎多,但许东山与苏月娘因着在准备普渡贡品,依旧忙得不可开交。
油锅里醋肉、芋头、鸡卷、排骨一样接着一样出,龙眼、杨桃、檨仔纷纷装盘,另备米、生面、金纸、花束等,一转眼,便也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
凤池镇的人们素有在普渡这日去镇上宫庙(1)里祭祀的习俗。
苏月娘并非许家的人,不能代许东山的劳去宫庙祭祀。
所以,许东山只能硬着头皮,挑着两个装满食物的大筐子,混在那些婶婶婆婆之中,与她们一起去到镇尾的宫庙祭祀。
……
许东山离开之后,中午上门吃饭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地上门了。
已经从镇尾宫庙回来的红姑及时上门帮忙。
今日是普渡,日子特殊,上门乞食的乞丐尤其多。
苏月娘一向心善,有乞丐上门要饭,她便会将一碗清糊与一碗掐尖的排骨咸饭呈上。
乞丐们口口相传,不一会儿,大门外便窝了一排乞丐享用着头家大方的馈赠。
一排乞丐蹲在店门口狼吞虎咽,多少影响了生意,苏月娘送东西出来时,李金花站在门口大声说着风凉话:
“还真是钱烧得慌!还给一群乞丐吃这么好料!这有什么用呢!”
乞丐们受尽了世人的白眼,对于这种风凉话也起不了什么反应。
苏月娘转过头,朝着聒噪的李金花翻了个白眼。
“不够的话找我再要一碗!”
“你这人还真是滥好心!你这样能挣钱才怪!小心被吃穷了!”李金花还在一旁孜孜不倦地冷嘲热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