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之前来过几次,大概清楚饭里装几块排骨、汤里放几片肉羹。
苏月娘见红姑做得如此好,便放心将招待客人的事情交给红姑去做。
第一锅糖粿煮熟,苏月娘先用大漏勺盛了三个大碗一个小碗留着自己人吃。
没等苏月娘开吃,就有特意上门吃糖粿的客人闻味而来。
“月娘头家,你上回说的大份小份都是几个?”
苏月娘放下碗,与客人介绍道:小份十二个四文钱,大份十八个五文钱!”
“来碗大份的吧!”
另一人便要了小份的。
“那要掺葱头油吗?我们的葱头油刚刚出锅,还热乎着!”
要了大份的那位客人连连点头,“我那份给我多加点葱头油吧!”
要了小份的客人则是连连摇头,“加了葱头油得一股葱臭味!给我花生糖就好了!”
苏月娘道一声好嘞,收了钱就去厨房给客人们捞糖粿了。
而那两位客人则在堂屋里就吃糖粿加不加葱头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给客人们分别上了糖粿和花生糖后,苏月娘端着她那碗糖粿与许东山他们坐在一块儿吃。
许东山手头比以前宽裕之后,吃饭时便喜好多少沾点荤腥。
他也是四人中唯一一个往糖粿中拌了葱头油的。
裹着葱头油与一片红葱皮的糖粿放在花生糖里滚上半圈,一半是油,一半是糖,正是许东山最喜欢的甜度。
苏月娘看着他将糖粿送入口,不禁问道:“加了葱头油的糖粿真的会好吃吗?”
以苏月娘的口味,葱头油只适合用来制作咸口的菜品,做甜口的吃食便不怎合适了。
由葱头油做成的猪油糖她都觉得味道古怪,吃过一次便不肯再吃下一次。
许东山嚼着糖粿,将裹在外头的白糖粒咬得嘎吱作响。
于他而言,柔软有嚼劲的糖粿蒙上葱香浓烈的葱头油再裹上花生糖,有一种吃没有猪油味的猪油糖的感觉。
“好吃,你也尝尝。”许东山很是真诚地将葱头油推到苏月娘的面前。
苏月娘看着飘着焦脆红葱头碎的葱头油,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将之推了回去。
“我蘸花生糖就好!”
糖粿刚出锅的时候颗颗分明,苏月娘耽搁了一会儿,这糖粿就几乎黏糊成了一团。
当然,闽南人的糖粿多是敬过七娘妈了才能吃,吃黏糊成了一团的糖粿反倒才是常态。
糖粿添了生油揉制,并无那么黏,苏月娘用筷子一夹,糖粿扯成了一长条,继续拉高,糖粿“崩”地一下一整颗被全须全尾地拉起,并未破坏垫在下方的糖粿一分一毫。
苏月娘爱吃甜,便将那颗糖粿裹满了花生糖再送到嘴里。
糖粿不黏糖粿,但是黏筷子,苏月娘极有经验地咬着筷子,一点一点地将筷子上的糖粿刮拉下来。
不加葱头油的糖粿较为干燥,口感也更加纯粹,外脆内糯,糯米香与花生香交织,就像吃包花生糖的麻糍一般,只不过是层次相反罢了。
……
泉州城的夏日尤为漫长,四果汤的生意至今还是十分红火。
又有不少大人带着自家孩子上门喝四果汤,孩子瞧见堂屋里的众人都在吃糖粿蘸花生糖,便也闹着要吃。
这不马上七夕了,家里还没开始做糖粿的,便不忍心拒绝小孩子的请求。
人总是从众的,新来的客人见大家伙吃糖粿吃得那么香,便跟着点一份尝尝。
可也就两日没有开店,客人们都一窝蜂地涌来,甚至有几人都没找着座位,只能站在门外等着。
厨房里的几人忙得团团转,炒米粉、米粉汤、糖粿一锅接一锅出,平日里从不会上错东西的苏月娘今日送错了好几回东西,所幸客人们都宽容地体谅忙得茫恰恰(1)的苏月娘。
一直忙到了将近未时四刻,堂屋才空下来。
既煮糖粿又上菜的苏月娘累得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歇息。
最为轻松的阿生小伙计很是贴心地给苏月娘端来茶水。
“姑姑辛苦了!”
苏月娘懒洋洋地捏捏阿生的脸颊。
红姑毕竟是常做粗重活的,这点忙碌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月娘你歇着,我去帮阿山洗碗!”
苏月娘没和红姑客气,“您去吧!这两天您辛苦一点,我多给您些工钱!”
红姑一边客气地说着不用,一边撸起袖子往后院走去。
苏月娘望着红姑干劲十足的背影消失在院门边,她转了个头,看向学着她趴在桌子上的阿生:
“你以后可要好好念书,不要辜负你阿嬷对你的期望!”
阿生听这话愣了愣,随后蔫巴巴地耷拉下眼皮。
“月娘姑姑,我不想去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