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五副碗筷也就两下子的事情,许东山回到屋里,看到苏月娘很是讲究地用细签子勾虾背上的虾线。
“可以不用这么讲究的。”
许东山儿时都不知虾线为何物,只认为虾煮熟剥了壳就可以直接开吃,直到后来去宴席班子里当了学徒,师父教他某些讲究些的菜需得挑了虾线再做,他才知道吃虾还能吃得如此讲究。
“我可是个讲究人,我不仅不会吃生的烫的,我吃虾还得先把虾线挑了再吃!”
这话听起来像是气话。
许东山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斟酌过后,说道:“是我狭隘了,你别生气。”
苏月娘哼哼两声,算是听进去了。
等苏月娘仔仔细细地挑好虾线,咸粥也差不多快熟了。
许东山接手那碗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虾仁倒入锅中搅拌一番,继续炖煮至虾仁由灰色变为橙红色。
……
半刻钟后,咸粥煲好了,最后撒上一点芹菜碎便能够出锅了。
原先那个晚饭起锅一定会端着碗等着的那个人现下颇为装模作样地坐在堂屋里等着许东山给她端饭。
许东山倒没觉得什么,就是看她这样子,就像觉得看到许春喜一样。
粥饭不顶饱,许东山给苏月娘拿了个大碗装粥,并将多数排骨和虾仁都盛给了她。
“天快黑了,快点吃。”
两碗排骨虾仁咸稀饭一起放在桌上,显而易见,许东山那碗粥多肉少,自己这碗粥少肉多。
既然许东山都这么诚恳地用实际行动道歉,苏月娘也就决定大方地原谅他了!
不过许东山的胃口光喝那点稀稀粥可不够,苏月娘从桌上的盒里取出一把调羹,将自己碗中的排骨与虾仁舀了一些给他。
“不用给我,你吃就好。”
苏月娘,“我可没那么馋,我也用不着吃这么多!”
许东山,“……我没觉得你馋。”
“打住!我可不想跟你继续这个话题!”
许东山看了她两眼,愈发觉得她幼稚得跟许春喜有得一拼。
两人各自沉默地喝着鲜美的咸粥,进食过半,大门被人叩响。
许东山放下调羹去开门。
门外站着挎着篮的红姑。
“伯母,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许东山让开一条道请红姑进门。
红姑一边和苏月娘打招呼,一边入座。
“我摘了点檨仔(1),给你们送一点!”红姑从篮子中挑出五六个澄黄又配有一些青绿色的檨仔放在桌上,“现在天时如此热,你们要趁早吃完!”
“刚好我还想着要去街上买一点呢!没想到您就送来了!”
见苏月娘要给自己倒水,红姑连忙让她坐下。
“我就是有几句话过来跟阿山说说,水我就不喝了。”红姑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许东山。
许东山顿时预感不好。
“你知道镇中有家姓林卖豆花的吗?那家有个女儿今年也二十了,因为守孝耽误说亲,她二叔看你们岁数差的也不是很大,就想让我帮着做个媒!”
许东山想都不想,就拒绝道:“我现在还没有成家的心思。”
“你马上就三十了,再两年就半截入土了!你可得抓紧成家生子,这样你爹你阿公在地下也能闭眼了!”
苏月娘听红姑这算岁数的法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看你看!你头家都笑你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成家!”
苏月娘立即止住笑,“我……我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许东山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伯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现在要钱没钱要地没地,让人家跟着我受苦做什么?”
“这不是有月娘给你发工钱和租金吗?昨天我来接阿生的时候跟月娘打听过,你一个月到手的钱养家肯定不成问题!”红姑握着许东山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以前家里有钱,过惯了阔日子,觉得你手头那点钱不能养家也正常。”
“好了,阿生还在家等着我吃饭,我得回去了!明天早上林姑娘会挑着豆花来这条巷子卖,你记得去和人家相看相看!”
红姑压根不给许东山任何拒绝的机会,提起篮子就扬长而去。
许东山头疼地回到桌边坐下,苏月娘看他那一脸不情愿,死死咬着唇憋笑,可唇齿之间到底是泄了点声出来。
许东山瞥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苏月娘用力摇了摇头,“不好笑……不好笑……”
可那双眼分明笑意盈盈。
许东山一想到明日还要应付一个姑娘,顿时觉得碗里的粥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