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东山哪哪都好,就是不太会应付人,大人他都应付不来了,更何况一群小孩?
于是,他被迫硬着头皮给那些小孩回话,苏月娘看他如此手足无措,乐得差点笑出声。
后来,在大户人家里干完活的红姑来接走阿生,孩子们这才散了。
许东山累得整个人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苏月娘忙倒水犒劳他,“辛苦许大哥了,许大哥多喝点水!”
许东山摆摆手,“以后他们再来,你自己招待吧。”
“好吧……下回他们再来你就躲到屋里去睡觉!”苏月娘支着下巴,看着孩子们喝剩下的糖水,脑子里浮现出了一样闽南人夏日常食用的一道甜食,“天这么热,大家都不爱喝热汤,你说我们卖点凉的如何?”
说起卖新菜,许东山精神了一些。
“说来听听。”
“咱们可以卖石花膏!这两天我去街上买菜的时候,都没看过你们这儿有挑担卖石花膏的!”
许东山略一思索,“石花膏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我们卖石花膏可能只能赚上一点辛苦钱。”
“我们可以只卖三天石花膏试试水,如果大家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熬一点其他的料添在里边一起卖,这样也能多挣一些!”苏月娘脑子转得快,这才一小会儿,就想好了要怎么做石花膏生意。
“既然如此,找到海石花就开始做吧。”
——
如许东山所说,海石花并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总卖海货的海女们并不会特意携带晒干的海石花出来售卖。
苏月娘起了个大早问遍了整条街的海女,才从一个惠安女手上买到了一两多一点的干大海石花(1)。
……
送走了早上的客人后,苏月娘便钻进厨房开始制作石花膏。
阿生惦记着这口又凉又甜的石花膏,便就跟在苏月娘身边看着。
海石花顾名思义是海里石头上生长的花草。
海味自带海腥味,海石花也不例外。
为了妥善去除海石花里的腥味,使石花膏有最好的味道,苏月娘找了点酒撒在已经洗得水清无杂质的海石花上,再倒上两瓢水浸泡两刻钟。(2)
给海石花去腥之后,许东山已经在大锅里烧好了水,苏月娘再次淘洗海石花后,便抓着那一坨海石花,丢到沸水里,用大木勺将海石花推均匀。
海石花被裹挟在沸腾的水中翻滚,并随着沸出的大水泡四处游动。
一时间,才一两多一点的海石花飘得跟有一斤似的。
苏月娘往锅里倒入一小勺米醋后,便将看锅的活交给了许东山。
海石花需得不断沸腾搅拌,才能煮出胶质。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苏月娘再次回到厨房,与许东山一齐将海石花捞出锅,余下一大锅浑浊粘稠的汤水。
海石花外形多细小分支,沸煮过程中,不少细支掉落在汤水中,并非漏勺能够捞起的。
这边需要再人工过滤一次。
待锅稍凉,许东山让苏月娘将纱布固定在大桶中,自己则用新滤布垫着锅耳,将沉重的大锅提起,小心翼翼地将海石花水往滤布上倒。
他忧心倒快了,会烫伤苏月娘,愣是咬着牙,拎着十来斤的大锅弯腰慢倒那锅黄色的海石花水。
倒完海石花水,苏月娘没让许东山再费劲将大桶提到案台上去。
大桶合海石花得有六斤多,苏月娘累得够呛。
她想过将海石花扎在布包里煮,但那样又难以将胶质煮出,所以,他们两人还得辛苦一阵了。
……
临近正午,那一大桶海石花水已经完全凝固了。
二人合力将石花膏倒到大盘里趴着,这石花膏浅处透明,深处便只能瞧见一团暗黄,用手拍一拍,这团石花膏还一弹一弹一晃一晃的。
泉州人吃石花膏,多喜欢将石花膏刨成细条食用,索性家中有擦菜头的刨子,不然这五斤多的石花膏得切得人头晕眼花。
此时还没客人上门,苏月娘就先给自己和许东山、阿生各刨一碗试试。
苏月娘每碗各放一小把石花膏条,和一小勺用白水稀释过的蜂蜜,最后倒上一大杯用井水冰镇过的凉水调和一番。(3)
原来外头玩耍的阿生掐着时候回来,正好碰上苏月娘端着石花膏出来。
“快坐下喝完石花膏凉快凉快!”
满头大汗的阿生和苏月娘道谢后迫不及待地趴在碗边舀了一勺冰冰凉凉的蜂蜜水送入口中。
阿生第一口没吃上石花膏,便只能在第二口多下点功夫用调羹将长长的石花膏弄断再舀上来。
苏月娘见此,决计一会儿把石花膏刨短一些。
暗黄色的石花膏擦成细丝就成了晶莹剔透的淡黄色,放在蜂蜜水中只能依稀看出一点长条形状。
苏月娘看着阿生露出满足的表情后才端着碗,用调羹捞起石花膏送入口中。
用大海石花做出的石花膏口感最为脆嫩,配上清凉香甜的蜂蜜水,炎炎夏日的烦躁与闷热好似顷刻之间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