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我以为这些天我都要回到过去那种平平无奇的状态时,降临节后的第三天,一个人突然在下午闯进了我的房间。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面容我并不熟悉,但从衣着看应当是城堡中的男仆。
他飞速闪进来后又立刻关上门,转身看到我时吓到差点叫出声。
但我能看出来,比起惊讶,他脸上更多的是恐惧。
“你……您一定是厄尔玛修士……抱歉打扰……”他语无伦次地说着道歉的话,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却在不断扫视着房间,“我、您帮帮我……一会儿可能会有人找过来,请您一定不要告诉他们我在这里……求您!只要您不说出去,培林先生会报答您的!”
话没说完,他已经俯趴下身体,蹬着腿钻进床下。
我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至于那什么“培林先生”……大概是近些年新出现在城堡里的人吧,我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不等我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不断的开关门声。
那如同猎犬寻觅猎物的粗暴声音让我明白了什么。随后,我缓缓坐到了床上。
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很快我的房门就被一个人敲响了。
“……厄尔玛修士,您在里面吗?”
莫迪凯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还是那样令人生厌。
想到上一次他过来见我的目的和结果,我的手指就开始因愤怒而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看向身下的床,即使看不到,也能想象出一个正努力蜷缩身体、瑟瑟发抖的人影……
为了遮掩自己的丑事,他到底会害多少人?
我拿起放在床边的木杖,敲击了一下地面。
下一秒,门立刻被打开,男人的身影也随之闯进我的视线。
他与我对视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直接进来走了一圈。
这样很好,毕竟我也不想听他费尽心思编造出的谎言。
我的房间并不大,陈设更是简单,面上也只有这张床能藏人。
但我现在正坐在床上,莫迪凯自诩是个体面人,并没有让我闪到一边、自己屈尊蹲下检查床底的意思。
这次我没有上次那样闭上眼。
而是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一无所获地离开,这才再次用木杖敲了敲地面,示意那个少年可以出来了。
“谢谢您!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
从床下爬出来后,少年直接跪行到我身边,口中不断说出无数感谢之语。
“我知道您在这里过得不好……这都是莫迪凯那家伙的错!”
他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不断向我保证道:“您放心,莫迪凯已经要完了……我会向培林先生转达您对我的帮助,他一定会报答您!今后您也再也不用住在这种破房间、吃那只能用水泡开的黑面包了!”
危及过去,他眼中的恐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和狂喜。
这神色是那样熟悉……熟悉到我都有一瞬的动摇,怀疑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
我偏过头,避开那令人不适的目光,摆手表示他可以走了。
然而第二天,那个少年又来了,同时也带来了他口中的“培林先生”——此时我才知道,他就是现任尼托伯爵的贴身侍从。
这位出身贵族的青年从进屋起就紧皱着眉头,显然对这里的环境很是不满,但他还是向我表达了谢意。
“我们的总管大人最近可忙坏了,估计也没时间派人照顾你的起居。”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将身边的男仆推上前,“从今天起,就让柯克留在这里照顾你吧。他识一些字,你就算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写给他看。他会为你准备一日两餐,每天都至少有一道荤菜和一杯葡萄酒,你看怎么样?”
虽然用着问句,但他似乎并不在乎我的回答,转头与身边那名叫“柯克”的男仆说了两句就走了。
之后我也试图让那男仆离开——毕竟卡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私下给卡尔授课。
可不论我如何做手势,如何将拒绝的话写到纸上,摆到他面前,少年都只是摇头。
“您就行行好,让我留下吧!”
最后逼急了,他终于吐露出了一点真心话:“不是我非要在这里打扰您,这是培林先生的命令,我必须待在这里啊……”
……原来如此。
这不是“照顾”,而是监视。
即使我只见过那位“培林先生”一面,从他们的言语中也能感受到他与莫迪凯之间的对立关系。
而从昨天这男仆的表现看,他应该跟贝尔碧娜看到了一样的东西……区别只是他活了下来。
也许他们会让莫迪凯受到应有的报应,但我已经不关心、也不好奇他们的结局了。
就算莫迪凯会被处死又怎样?
那位“培林先生”也会成为第二个莫迪凯……一切都不会改变,一切都没有区别,任何地方都一样。
一种浓浓的倦意再次席卷全身。
我扶着床躺下去,闭上眼,再也不想思考有关这座城堡的任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