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将军的衣服,那么上头的字该是周愿所绣。
小丫头童音稚嫩,似全然不知她的母亲现今处境。
“你今日为何来此?又为何为我拿这衣裳?好盼月,快告诉姐姐。”
“是娘亲在前几天吩咐的,她说今日是他与爹爹相遇的日子让我一定要来这里瞧父亲。她还说天气冷,让我把她保管的爹爹那件衣服拿出来。”
女孩语速慢悠悠的,脸上还透着听话过后的骄傲满足,纪胧明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真挚的小小生灵,便抬起头去看祝亦。
男人举着蜡烛正细细瞧着那衣裳,烛火映得他的面容暖了几分,眉眼柔和好似温柔乡。
“留神!”
纪胧明出声时祝亦才发现手中蜡油险些滴在那衣裳上头,忙将蜡烛放了下来。
见男人这边入迷认真,纪胧明有些好奇。
“你看得懂?”
祝亦却不答,只垂眸在那衣裳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毕竟是从前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且自己骤然得救,对方却重伤身亡,如何能不伤神?
纪胧明叹了口气,拉着盼月走到男人身边抚了抚他的肩膀。
却触到那硬邦邦的小兽,一只一只照旧硌手。
纪胧明一时怔住,看看那斗篷又看看面前的男人。
“这银项圈,你……打仗的时候也戴着?”
祝亦闻言转过身,看向她的目光晦暗不明,白白让纪胧明慌了神色。
她上前一步轻轻问道:
“那玄商是因为这个项圈才放过你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祝君同曾说过,自己的项圈至死不可摘下,想来祝亦这只也是如此。
若他身为北洲王爷却同玄英国国王有牵连,这实在匪夷所思。
祝亦不答,只默默收了桌上那斗篷,将其折得整整齐齐。
纪胧明才发现那绒毛上沾的大片大片血迹至今仍在,只颜色淡了几分,想是洗过几遍却怎么也洗不掉的。
也不知周愿洗过几遍。
“不可!孩子听话!我们不能这样!这可是王爷和王妃啊!”
门被打开时,朱老夫人正想拦住侍女却如何也不能。
暗心扶住了老夫人,明灯则打开房门进屋抱走了盼月。
“王爷,王妃,我家主子一日不回,便要劳烦您二位留在此处几日了。”
明灯说着便要关上门,纪胧明正要转头让祝亦出手,却见男人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今日不回,府中徐大人便会按照计划杀了你们夫人。”
明灯脚步一顿,看向纪胧明的神情满是嘲讽。
“我早便和夫人说过,叫她不要信你,她偏一心为你着想不肯拉你下水,甚至为了你还一度想放弃向王爷复仇。如今看来她定要伤心了。不妨告诉你,我方才已差人去王府送信,只说若我家夫人有一丝损伤便立时杀了你,丝毫不提起王爷半分,府内中人定认为我只抓了你一个,你手无缚鸡之力,他们自是什么都肯答应的。不过,王妃娘娘,您方才那番话一出,我便无需再思虑您与我家夫人的情谊了。”
女孩声音清澈有力,淡然十分,竟不见一丝胆怯。
果是狠角色。
明灯将门一挥,纪胧明忙用手去挡。
该来的疼痛并未传来,睁眼一瞧果是祝亦出手了。
纪胧明原以为他会挟持盼月,男人却并无其他动作,只将纪胧明护在怀中朝后退了两步。
果是正人君子。
“有朱将军宝剑在此,谁敢妄动!”
院门处传来女声,在银铃的衬托下英气非常。
祝君同举着一柄长剑,缓缓走入小院。
难民们自动为她开出了一条路,一双双眼睛均一瞬不眨地瞧着那柄陈旧十分的长剑。
有离得近的人已看清,都忙不迭地跪了下来,后头便纷纷跟着跪倒一片。
“是我家年儿的,是我家年儿的。”
暗心与明灯互视一眼,神情中均透着不解。
“你家夫人与我情好,方才你苦苦逼迫我才出此下策,然你终究早已疑心,这才如何都不肯信我的话。”纪胧明上前几步对两个侍女道,“她把朱将军的长剑给我,让我助她。”
这柄长剑,徐初元曾拿过,周愿那时脸上的慌乱与迫切是真实的,她将它护在怀中的神色那样温柔,纪胧明从未忘记。
“你若真心想帮助我家夫人大,可将她放出来。只要她出了王府,我敢保证世上没有人能再找到她。”
暗心目光冰冷,显是不信纪胧明这般说辞的。
“她如今不但杀害王府亲卫,还伤了姜族公主,姜族族长现已在赶来的路上,难道你们不想救自家主子?”
纪胧明有些急切,若姜渊先到一步,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周愿了。
身后的祝亦此时却冷笑一声道:
“姜族来得这么快,是你们家主子的手笔你们定是知道的,现在这一出不过是想让北洲王府担了这罪责,叫你们家主子全身而退罢了。我可以答应你们这个要求,可你们必须要告诉我,周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外人不知绵生有救,自是觉得中了鬼步蛊的毒定必死无疑,祝亦这般行诈倒也合理。
只是周愿啊周愿,你也实在是一个厉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