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周愿有苦衷,她却如何都不肯说。现下救绵生要紧,她所中那箭上有剧毒,唯有定心草能救,可定心草实不好得。我想了想,有位夫人或许知晓一二,等你吃完我们就去她府上寻她。”
徐初元抬手拿起那盘中最后一只包子慢慢咬着。
“你家王爷可知你要出门?”
纪胧明歪歪头,想起昨夜那男人的反常样儿,险险掉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既转了性,待自己颇有几分……亲厚,想来出个门也不必告知他罢。何况这次出门是正事儿,又不是像上次那般劫人的。
“他忙得很,现下还不知是否在府中呢。事态紧急,我们先出发再说!”
一经提醒,纪胧明生怕祝亦发现后又拦着自己不叫出门,遂拿了两个糯米团子后拉了徐初元便走。
“我还没吃饱呢!”
“所以我这不给你拿了俩团子吗!快点儿的!”
这回的马车甚是华丽,直直是打了王府的招牌,甚么绒毯香烛一应俱全。
一路平稳,纪胧明又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正盖着条沉甸甸的袍子,压得分外严实,令她几乎想在车上就这么一睡不醒上去。
忽觉脑袋上被戴了顶帽子,还没等纪胧明反应过来,男人却已下车了。随后外头震耳欲聋的一声“参见大人”直把她惊得险些跳起来。
眼睛猛地睁开,这才发觉头上的那东西是帷帽。
又看看身上那外袍,纪胧明心里愈发奇怪。这徐初元看着瘦弱,怎么不穿外袍也能出门?当真不是装的?
将身上袍子挂在手臂上后,纪胧明深吸一口气便出了马车。
“参见王妃!”
前头都是人,徐初元不便来扶。万幸叶宿极是贴心,一见了纪胧明,又发觉她身边无人,便立马前来相扶。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章府,纪胧明与叶宿走在前头,男人们则围着徐初元不知在说些甚么,时时有谈笑声传来。
放眼瞧去,章府竟是富丽非常,别说和周愿的庄子比,便是与王府比怕也不遑多让。
“你家大人做的是什么营生?怕不止如今的差事?”
不知为何,叶宿今日有些瑟缩,表情也颇不自然。即便隔着帷帽,纪胧明也能觉察出她眼神的躲闪。
“禀告王妃娘娘,他也做药材生意。”
叶宿的侍女很懂规矩,只跟在后头约莫两米处。
“你可听说过定心草?”
叶宿扶着纪胧明的手震了震,随后摇头道:
“从未听说过,不知是治什么的?”
纪胧明正要再问,走过拐角后忽闻一旁廊外的假山间似有杂音。
男女欢爱的愉悦声隔着花草就这样传入众人耳中,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纪胧明挑起眉,心中暗叹这个时代民风竟亦如此开放。莫非是侍卫和侍女?
后头章大人重重咳了一声,那假山后头便霎时静了声响。然在场众人均默契地仍不发一言。
纪胧明倒也不想多事,若自己执意跑去追究致使章家丢了颜面,怕也害了假山后那对有情人。
正要抬步继续往前走,徐初元的声音却传了来。
“不知假山后头是何人,这般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章大人亦有些尴尬,干笑两声道:
“不过是府里的丫头小厮,在这荒僻之地长大的不懂规矩,徐大人见笑了。”
“荒僻之地长大?”
徐初元的声音似笑非笑,却无端让人觉得森冷。
纪胧明闻言缓缓转身,只见那章大人已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引得后头乌泱泱一群人都急急忙忙跟着跪下。
纪胧明心中纳闷,这人发什么神经,莫非是今天抢了他早饭害得他没吃饱这才拿别人出气?
一旁的叶宿见状亦准备跪下,却叫纪胧明抓住了手腕。
“你,去把假山后边的人给我带来。”
徐初元拿扇子一指后头的一个家丁。
那地上的章大人已急出满头汗,正要直起身阻拦却又不敢,不进不退地甚为纠结。
那家丁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面前那挺立的男人,只好站起身朝假山后跑去。
纪胧明在不远处看着那男人,心道徐初元究竟几品官,竟这等威风?莫非单凭徐大人独子这一层身份,他便能在北洲横冲直撞了?
“娘娘,这……”
叶宿轻轻开口,有意让纪胧明劝阻一二。然她亦意识到这事没法管,若要王妃来阻止说甚么有情最难得不必追究云云,也是平白污了名声。
纪胧明其实亦有些好奇,究竟何人这般开放?把她这个现代人都比了下去。
那家丁从假山后头缓缓走出,还带出了一个鬓发散乱的妇人。她虽年岁已长,容貌却仍旧出挑,一身缠枝花褙子显是方才胡乱穿的,此时仍有些歪斜。
然在那妇人后头还走出一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几岁,竟还身着官服。
“哟!这不是楼大人吗!”
徐初元这一嗓子爽朗得很,仿佛是在同旁人说“吃了吗”那般自然。
楼大人?周愿家的那位楼大人?
纪胧明忙偷偷掀了薄纱一角去细瞧,却让叶宿拦了下来。
“娘娘,您万不可看这等事,若传出去旁人可又要议论了。”
纪胧明遂只能作罢,将头一撇却正好瞧见那趴在地上的章大人竟在偷偷看向自己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