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幺儿一身尘土,一瞧便是自己骑马过来的。
他被士兵带着进屋时仍十分拘束,低着头不敢往四周瞧。
素月极有眼色,见状忙进来不知在祝君同耳边说了什么,便将她引了出去。
纪胧明朝那士兵挥挥手示意他也退下。
然那士兵却极是为难的模样,看看纪胧明又看看那小幺儿,显是不放心。
“你下去罢,在门口守着。”
那士兵纠结半刻便退出门去。
“参见王妃娘娘。”
小幺儿行礼时东倒西歪,显并没有受过专门的教导。
“楼夫人命你来所为何事?”
“昨夜散席后夫人便回了庄子,然不知为何,那一带忽现一群贼人,个个凶神恶煞、无恶不作。”
纪胧明闻言,手中的茶盏抖了抖,急切道:
“她可安好?”
“庄子里安置了许多护卫,主子一切都好,只是……”
纪胧明皱起眉头等着下文。
“只是百姓们不成了。那伙贼人见着农户便劫,见着吃的便抢。富人有家丁也只得花钱消灾,穷人便都只得受辱。”
也不知这伙贼人与昨夜自己遇上的是不是同一批,属实是没了天理。
面前小幺儿的模样看着不过十四五,虽神情怯懦,谈及正事却字句清楚。
他身上衣物不过麻布土衣,瘦削的脸庞被寒风吹得开裂,却挡不住一双眸子透着灵气。
“往年亦有这般事么?”
“每年冬日均有。若非冬日,草原上亦有吃食,他们也不行这等勾当了。”
“楼大人可有同王爷禀报?”
小幺儿此时又扭捏起来,左看右看颇有一种不好回话的意思。
“既楼夫人派你来了,你直说无妨。”
“王爷忙着军国大事,这等小事是从不管的。这等民事寻常均是孙大人掌管,可……孙大人不欲将此事闹大,便都遮掩着过了。”
纪胧明垂眸心想道:也不是没理。闹开了不过是两头干一仗,同样是损失民力物力,且战后亦无人能保证从此就再无贼人进犯。
战后若再夜袭村庄。
想来便不是这般见好就收了。
“楼夫人想如何做?”
小幺儿似是没想到对方这般单刀直入,顿时结巴起来。
“主……主子的意思是……王妃能不能派点士兵去……护卫那些百姓一二……”
北洲王府的兵统一穿着甲胄,若在贼人面前现了眼怕要坏事儿。
“那帮贼人可曾伤人性命?”
“小人不知,但抢掠实在确有其事。”
纪胧明有些发难。
这机会实在难得,造福百姓不说,还能借机打探些北洲情况好应对宫里那两位。
但……
自己虽说是个王妃,可身边除了榻上重病的严姑之外,没有任何得力之人,要如何帮这事儿?
慢着。
她仿佛还有一个。
那小子武力高超,可不得以一敌百么?
且作为江湖游侠,一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不会误了北洲形势。
妙哉妙哉,就这么办。
可要如何同周愿解释呢?
说我派了位猛男,请注意查收?
显然那小子的身份不当示人,否则大佬早将他留在身边当护卫了。
罢了,就让他小子在暗处帮扶一二,至于这明面儿上……
还是得去找祝而今要点人才是。
让士兵们穿上常服,装作富人家丁巡逻。到时自己再扮作那人傻钱多的暴发户在贼人面前嘚瑟一番,定不会出错。
“本宫试试,你先回去罢。”
那小幺儿行礼后便要告退,纪胧明却又开口:
“你等一等,本宫叫些人陪你回去,这一路实不太平。”
小幺儿闻言直跪下磕头言谢。
纪胧明在心中叹气,这世道活命竟这样难。
让侍女带他下去吃果子后,纪胧明便盘算着如何向祝而今要人。
可昨日才闹了一场,他怕是不肯给。
左思右想之下,纪胧明决定去找祝君同。
不论如何作为郡主,总该有那么几位武力高强的心腹罢?
念及此处,纪胧明便掀门帘朝外走去。
然未行几步,转角处便杀出一人来。
“表妹。”
徐初元恭敬行礼,叫的偏又是这般不伦不类的称呼。
男人姿势端方,手中的扇子几乎打到纪胧明的脸。
他口中的表妹二字字正腔圆,没有任何暧昧之意。
“免礼。”
纪胧明几乎没有在他面前停留,似一阵风般直直朝对面的祝君同房中走去。
“你们主子呢?”
门帘还未放下纪胧明便朝里头侍女问道。
“郡主她去徐大人房中了,仿佛有要事相商。”
纪胧明只得折返回去。
只见那让自己无视了的男人仍站在原地。
他侧着身,冬日里仍执着一扇子,颇为臭屁的模样。
“表妹。”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神情,就这样重演。
“郡主在你那?”
“是。”
看着男人标准的行礼姿势,纪胧明颇为不适。
“自家亲眷,不必这般拘礼。”
男人闻言便直起身来,这时纪胧明才发觉,这是个北地不多见的翩翩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