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笑着说,好得不得了。去年结了婚,今年生了对龙凤胎。他家里老房拆了,赔了一百多万。
唐小勇说,就属他最有福气。
亮子又凑近,用肩膀蹭谢存山,硬要跟他碰杯,说,小山哥,今天那老板娘是你女人吧。我记起来了,路西法那个。你看我,差点没认出来,得罪了嫂子。
又说,小山哥,我敬你。你和勇哥一样,都重感情。好男人就得这样。
他打个酒嗝,说,“我记得有一阵你俩还闹分手呢。你看吧,我就知道,你俩有缘分,散不了。”
酒杯轻撞,店外正好落下一声雷。立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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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存山没有喝大酒的习惯,旧友相聚,多喝了几杯,稍有些头晕。亮子酩酊大醉无可救药,带来的人把他扛了回去。
谢存山跨坐着,以手撑膝,醒神。
唐小勇用了两分力道,捏他的肩,问他,“许冉真的回来了?”
谢存山耷拉着头,没动,“嗯。”
夫妇俩对望一眼。小娟给谢存山泡茶,岔开话题,问他:“你和‘小何’处得怎么样。小刘可是跟我说了,人姑娘在北京上的大学,学历不比你差,知书达理的,家里也就这么一个小孩。挺般配。”
小刘是社区居委会的年轻干部,这一片的‘万事通’‘包打听’。
说曹操曹操到。何清庭来电。
晚上接近十二点,谢存山赶到莲花西路派出所。他喝了酒,开不了车,唐小勇送他。
临下车,唐小勇交代,‘等会儿你打个车送人家。多安慰安慰人家。小姑娘肯定吓坏了。’
‘吓坏’这两个字不在何清庭的人生字典里。
她和闺蜜跑去莲花西的酒吧玩,有男人劝酒不成要骚扰邻座,拉拉扯扯,何清庭自我诊断为‘厌男’症晚期,操着酒瓶把人头砸破了。被砸的男人头上缝了十针。
何清庭手臂也受了伤。
不是对方打的。
是她自己没站稳,摔在了玻璃酒瓶碎玻璃上。缝了六针。
她的黄毛闺蜜倒是没事,趴在调解室的桌子上睡的正香。
“谢存山,够意思。我还以为你不来。”看他出现,何清庭蛮高兴,滑稽地举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打了好多人电话。没一个接的。”
那晚何清庭‘求婚’后,谢存山消失了好一阵子。他不主动,何清庭也懒得主动。
挺丢脸的,跟男人主动求婚还被打太极拒绝了。没事,再找下一个就行了。于是她又开始了漫漫相亲路。
也暂时把谢存山抛到脑后。
她也二十七八的人了,玩着玩着进了派出所自然不愿劳动父母来。附近她认识的就只有谢存山。她真心以为他不会来。
“我手机钱包都落医院了。他们硬要我赔两千块钱。不然就要起诉我。”何清庭指着对面捂着头敞着肚子的大肚皮男人。
那男人还很嚣张,“打人赔钱!天经地义。老子是摸你了还是怎么你了?要你多管闲事。敢打老子。操。” 余光扫到刚进来的这个男人,脸色沉沉,眼神定定地望着自己,不知怎的就觉得心虚几分,嘴上不依不饶,说:“赔钱。必须赔钱。”
外头值班的年轻民警走进来,“吵什么吵。” 目光移到谢存山身上,高兴地喊:“小山哥!”
“你们,认识?”
何清庭肩上披着谢存山的衣服,在计程车后座问谢存山。闺蜜坐在他们之间鼾声如雷。
“谁?”
“那个帅警察。”
“...”谢存山不接话。何清庭又自顾自说,“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你之前肯定混社会的,老是出入派出所,但是现在金盆洗手了。对吧。”
司机闻言,也从后视镜里瞟这个年轻的男人,“...”
“这衣服,借我遮一下手,我怕我爸妈看了担心。过两天洗了还你。”
“随便。”谢存山说。
送完了闺蜜,再往回走的时候,就开始大堵车。交通频道里说莲花西路有交通事故。
何清庭说,走吧,从登高巷走回去。
两人亦步亦趋。隔着客气的距离。
登高巷里倒是静谧极了。两堵高墙隔绝了外头的车水马龙。
走到一半,何清庭脑子里的酒彻底风干了,难得认真一回,说,“那天我在这里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别放在心上,谢存山,你是个好人。你也看出来了,我结婚是为了让我妈开心,我们还是别继续相亲了。我过意不去。做朋友倒是可以。你帮我这一次,之后我都为你肝脑涂地,两肋插刀!”
“喂。你在听吗?”
何清庭刚刚一直自说自话,回头看才意识到,谢存山落后了几步。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一个长发高挑的女人,正站在小院前的马灯下头,也在看他,手里还拎着垃圾袋。
谢存山的脸上没有强烈的表情,眼神却阴云密布,胸膛起伏。
何清庭觉得周围气压骤减,山雨欲来,夜色都暗淡几分。
不过... 也许是她的幻觉?毕竟他开口时语气又很淡,“你住这里?”
女人点点头,开口,“好巧。”
说罢拢了拢长发,目光落到那件她肩上那件外套,又落到何清庭脸上,“这位是?”
“相亲对象。”
女人听了,明显愣了一愣,但还是抬起眼善意地对她笑笑。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在灯下看人,如泛柔波。
瞎子都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实在不一般。何清庭挤出一抹苦笑,解释,“他... 那个... 送我回家。”
“嗯。这儿晚上是不太平。” 女人眨眨眼,转身进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