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羽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好啊。”
“小姐可要洗澡?”
“不洗,我洗过了。”
萧狄便只重新替她换过被褥。他特地多铺了一层褥子,好叫她睡得软和一些。
一番折腾,天色也暗下来。江素羽马不停蹄地赶来见他,吃饱喝足便倦意上涌,忍不住哈欠连连。
“阿狄,我困了,要睡了。”
萧狄便点点头:“那我先告退了。小姐若是有事便叫我,我就在隔壁房间。”
他替她放下床帘。江素羽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萧狄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把桌上的盘盘碗碗的收回食盒里,拎着食盒走到院子外。
院子里无人侍候,院子外却守着一众仆役。见萧狄出来,一个胖胖的老仆迎了过来,探手将那食盒接过,又顺手交给一旁的一个小厮,口里说:“少爷……”
萧狄神色淡淡,眸色深沉:“可是父亲传我?”
“正是。”
萧狄并不意外,随意点点头:“知道了,我这便同你去。”
这胖胖的老仆不是别人,正是这萧宅的总管萧荞。
天色已暗,萧荞提着灯在前走,口里说:“老仆早就来了,听下头的人说,少爷在跟老友叙旧,便没有贸然打扰。”
萧狄闻言,唇边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他心中虽不屑,口上仍不免客客气气地答:“劳你久候。我们走快些,父亲恐怕也等的急了吧。”
萧家家主萧麟的住处离得不远,没走太久便到了。
屋里亮着灯,萧麟坐在灯下,皱着眉头看一封卷宗。
萧狄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去:“父亲。”
萧麟闻声抬头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坐。”
萧狄便在萧麟身侧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下来。
萧麟淡淡道:“我听说,白天你有客人来。”
萧狄情知瞒不过他,干脆地应下了:“是。”
萧麟道:“听说是位颇为精贵的客人。为了迎她,你非但当场抛下娇容,还在宅门外公然叫她难堪。”
萧狄抬起头看萧麟。萧麟亦在看他,脸色平淡,难窥喜怒。
萧狄想了想,起身,对着萧麟跪下。
“父亲,白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妥当。”
萧麟并不扶他起身,任他在冰凉的地上跪着,神色依然是淡淡的:“我同你讲过,许家与萧家门当户对,娇容乖巧温婉,又倾心于你。”
萧狄听他重提此事,想起刚刚江素羽同他讲过的话,便用双手撑住地面,朝着萧麟重重地伏下身去。
“父亲,我不娶许娇容。”
萧狄姿态谦恭已极,话语却并不是哀求的语气。
他只是平静而坚决地说出他的决定而已。
萧麟听他这样讲,平淡的脸色终于起了些许波澜。
他沉默许久,才极为厌弃般地,挥了挥手,口中道:“萧荞。”
萧荞一直提着灯站在门边,此时听见萧麟传唤,即刻便应了一声:“在。”
“少爷好像有点不太清醒,你带他去醒醒脑子。”
萧荞眼观鼻鼻观心,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萧狄,只对着萧麟微微躬身,应一声:“是。”
应了这一声,他才走到萧狄身前,轻声道:“少爷,请随我来吧。”
萧狄只字不发,沉默地站起身来。
萧荞在前,领着萧狄,来到了萧家祠堂。
萧家祠堂,是萧狄在这所大宅中,除了自己的住所外最为熟悉的地方。
萧狄不等萧荞催促,轻车熟路地径自走到祠堂牌位后面的空处。
祠堂位置偏僻,平时鲜有人来。窗户皆已被封死,再将大门一关,萧狄即便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了。
回家不过三月,萧狄已在这里进进出出过多次。
即便是在江家庄做那卑微影卫,也不曾像当萧家少爷这般动辄受罚。江家庄待下宽容,纵是罚他,也不曾用过过激的手段。
可是,他是正而八经的萧家血脉,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少,却在这萧氏祠堂之中,数度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若不是心中尚存念想,他恐怕早已在这无休止的痛楚之中起了轻生之念。
萧荞的声音,凉凉地响在他耳侧:“少爷,得罪了。”
萧狄轻轻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无妨,你动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