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曲屏一路走走停停,租了匹马,不过一日就到了康州。
康州这地方曲屏从前就听说过,盗匪强盛是出了名的。
自新帝登基以来,每年派人剿匪,可都没什么成效。
单匪患便罢了,康州虽离京城不远,不说天子脚下,也算天子脚边,可当地豪强十分势大,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当然,遮的是康州的天。
曲屏向来趋利避害,她实在不想待在这儿,可她骑了一天,只中午在驿站随便吃了点东西,眼下天色已晚,又加上人困马乏,只得先在这儿住上一晚了。
想着曲屏便挑了个稍微看得下去的小客栈订了房间。
饥肠辘辘,她便点了两样小菜一大碗白米饭,又叫了一坛烈酒,和一小碟花生米。
正坐在窗下悠悠地吃着,却听靠门那桌传来杂乱的议论声。
“孙少爷又要娶媳妇儿了。”
“这次不知道又得多少姑娘遭殃……”
“简直是无法无天!”
“嘘,小声点,……在康州,孙家就是天。”
“孙家杀点平民百姓算什么,想当年吴青健都被他们给杀了。他可是当时的造剑大师,铸造的剑没有一把不是天下名剑,孙家还不是说杀就杀,直接乱刀砍死,最后不也没有怎么样。”
曲屏手中筷子不停,微微侧耳,将这些闲聊全听得一清二楚。
吴青健……
这名字只是有些耳熟,又会造剑,她顿时就想起来了。
这人是谈统口中的忘年之交——名剑大师吴青健。
也就是锻造那把子目剑送给谈郁李的人。
谈统当日只说他十几年死了,却没有说过他是怎么死的,没想到她竟阴差阳错从陌生人口中得知他的死因。
“连他这样闻名天下的人都这样,更何况我等人了。”
听到这里,曲屏没忍住凑了过去,道:“这位大哥,我听你们在说吴青健,可是很会铸剑的那位?”
见他点头,曲屏忙道:“可否与我细说这事?”
提起吴青健的是个高大黝黑的青年男子,他瞟了眼曲屏,犹疑道:“怎么,小姑娘你认识他?”
曲屏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只听说过他,没见过。只是我这人喜欢用剑,他又是造剑大师,这些年一直想找他给我造一把剑,也是今日才知他早已死了,实在是……”
说着曲屏佯作叹息状。
青年也没多想,只是低声说道:“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当年这事被孙家给压下来了,没多少人知道,江湖上只说吴青健失踪了。”
曲屏蹙眉问道:“孙家既如此势大,吴……他又是怎么得罪他们的?”
青年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我也没见过吴青健,只是听说他行事不羁、举止狂放,有一日不知怎的将孙家少爷打成重伤,那孙家少爷回家躺了几天就死了。之后孙家就请了好些江湖中人杀他,吴青健虽很会造剑,可武功不佳,最后被他们捉住砍死了。”
听了这话,曲屏眉头一直没能舒展,她低声呢喃:“竟然是这样……”
“再多的我也不晓得了,你说吴青健又不是康州人,他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平白无故跑来康州打人作甚?”
“这结果也是自作自受。”
“……”
见听不到其他有用的消息,曲屏又坐了回去。
她心中暗叹:康州果然不是久留之地。
她原本还想着可以试着现在康州待一段时间,等赚些银子再离开。
翌日上午,曲屏退了房,牵着马朝城门走去。
康州并不大,却也不算很小,街上人来人往,曲屏虽急着出城,可牵着马也走不快。
烈日炎炎,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唢呐声。
突地,后方一阵躁动,中人你推我搡般让出路来。
“站住!站住!”
曲屏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壮汉正在追一个身穿婚服的瘦弱女子。
女子脸上的妆容被汗水浇得淌出一道道泪痕,叫人看不清面容。
只是看身量至多十六七岁。
难道是那支迎亲队的新娘?
曲屏忙牵着马走到一边,女子却径直朝她跑来。
曲屏一时不察,被她扯住衣袖。
“姑娘,求你救救我,姑娘,那伙人强逼我嫁人!”
那几个壮汉很明显是别人请的打手,一身腱子肉,她自然打不过。
“你放开,我救不了你。”曲屏用力甩了一下,还是没能甩开。
女子流着泪哭喊道:“姑娘,你救救我吧,我会被他们给打死的!”
这么多年,曲屏遇到了许多这样的事,初时她总求周老爹救人,数次让他们身陷险境。
直到那次害得周老爹断了腿,她后悔不已。
而今便是这样的世道,这样的人就是她每时每刻都在救也救不完。
曲屏以前总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从前的周丫头了。
曲屏用力将女子的手掰开,她牵着马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啊!放开我!”
不过片刻,女子就被人抓住,其中一个壮汉一把薅住她的头发。
另一个壮汉斥责道:“轻些,别弄出伤来!”
“啊!你们放开我!”
曲屏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