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人手忙脚乱,朝着里间不住磕头,声音混杂。
“好汉饶命!”
“大侠饶命!”
曲屏见这人没有发怒,便将银锭捡起,双手捧着,仰头道:“小女子是真心敬佩大侠,不知大侠可愿收我为徒?”
大汉诧异地看了眼曲屏,笑道:“你不怕我?”
“不怕,我是敬您!”
大汉又道:“我从不收徒。”
“大侠,我手头有些——”
“小女娃,我不收徒,天亮了,你快些走吧。”
曲屏拧眉看了眼灰白的天空,转过脸来朝大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她道:“大侠,我叫曲屏,若日后有缘再次相见,我再求您收我为徒。”
大汉朗声大笑,“小女娃爽快,我早不用本来名字了,江湖中人给我安了个诨名‘疯胡子’,我初时不喜欢得紧,如今听惯了倒觉着不错,曲丫头,你也叫我疯胡子吧。”
曲屏笑出声来,心道:好奇怪的绰号,却也有些贴切。
离开破庙后,曲屏直奔城门而去。
刚到城门口,便见几个守卫拿着画像急匆匆地跑过来。
曲屏心中一咯噔。
难不成跟电视剧里的一样,方弥谨派人来通缉她了?
眼见前边没几个人了,曲屏一边思量着如果被发现如何逃走,一边故作镇定地同后边的几人套话。
“大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来了官兵?”
后边身穿褐色短衣的妇人缩着脑袋说道:“听说是在捉拿犯人,还是大理寺卿亲自派人的。”
“方,方大人?他不是今日成亲吗?这大清早的还没迎亲呢,他怎么抽得开身?”
另一个青年男子低头嘿了一声,道:“元太妃殁了,方才我就瞧见官兵四处张贴诏书呢,上面写着禁婚三月,以示哀痛。”
“方大人的婚期只能延后了。”
虽早知此事,可从旁人口中再次听到,曲屏还是有些难受。
曲屏伸长脖子去看画像,只从背面便瞧见脸上的胡子。
原来要找的是个男子。
曲屏松了一口气。
也许方弥谨现在还不知道她跑了呢,皇帝既然下了诏书,那整个京城自然都知晓了。
便是谈家知道她跑了,第一时间也只会选择隐瞒。
至于方弥谨,他一睁眼便亲自捉拿人,自然没闲工夫搭理她。
就是听说了,恐怕也不会当回事。
他那样聪慧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是假的谈郁李呢?
曲屏很快就出了城,她背着来时的包袱,右手摸了摸脸颊,道:“可惜这几个月白白浪费了小彤不少香膏,过不了几天又会恢复原样了。”
走远了又扭头看了眼城门,却见上面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月牙白齐地长袍,看不清面容。
他直视着前方,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曲屏环顾四周,也没瞧见有什么异常的。
便不再看他,一蹦一跳的朝前方跑去。
她大张着手臂,因着奔跑,肩上的包袱一颠一颠地砸着脊背。
再次路过来时的书院,这次院前空无一人,曲屏这才想起今日是休沐。
远远就瞧见竹子上那个秋千,上面的竹叶枯萎了一些,曲屏再次踏着枝干飞了上去,却没有坐在秋千上。
她将之前编织的秋千解开,飞身回落在地,松开手,让竹子慢慢恢复原状。
“真是一片孤独的竹林……”
曲屏踏着野草,彻底离开了京城。
她站在分岔路口,毅然朝右边走去。
她不想原路返回,她又要去一个新的地方。
就像三个多月前她来到京城那样。
*
晚风习习,方弥谨孤身坐在树下饮酒,他连饮数杯,低叹:“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方云宝走上前将酒壶收入怀中,见方弥谨神色自若,他嘟囔道:“大人明日就要成亲了,怎么现在还喝酒?”
方弥谨将杯中残留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树枝上的弯月道:“不碍事,这酒不醉人。”
方云宝回了句,“大人明日可有得喝呢!”
听语气不大高兴。
方弥谨偏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云宝见了谈二小姐,觉得她如何?”
“不如何,不过大人喜欢,云宝便也喜欢。”
方弥谨哑然失笑,“明日成不了亲了。”
方云宝惊道:“怎么会?连婚服都试好了。”
明知他听不懂,方弥谨还是慢悠悠地解释道:“若不是这些时日谈家将她回来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元太妃恐怕撑不到今日,如今……谈二小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方云宝挠了挠头,疑惑道:“谈二小姐不是就在谈宅吗?大人怎么会这么说?”
“云宝,她既然十年前便走了,那便不会再回来了,这世间有没有谈二小姐不重要,她是生是死也不重要,他们不会在意。”
“大人,你是不是醉了?”方云宝听不明白,搀着他回房。
方弥谨低声道:“我不会喝醉的,明日还有要事。”
暗夜中,方弥谨躺在床上,眼神清明,他低声呢喃:“真想喝个烂醉。”
翌日清晨,张向松大步走进院中,却见方弥谨早已穿好常服,正在用早膳。
“元太妃昨夜殁了,安王擅自回京,陛下也没有怪罪。”
方弥谨点了点头,道:“陛下可有下诏?”
张向松点头,沉声说道:“眼下朝中大臣大半都在弹劾安王,你这婚事短时间内都成不了了。”
“本来也没想能成。”
听到这话,张向松一怔。
想起张向安的反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前几日思微去了一趟谈家,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这其中定有古怪。”
方弥谨站起身来,走至窗下,轻声道:“谈家隐瞒了谈郁李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