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玉道:“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
“龙族的一句谚语:怨解孽消,复归天地。”
说这句话时,晨风吹过他们的耳畔。
钟烨收回视线,从怀里掏出玻璃罐子,愕然发现,里面的一魂一魄光芒暗淡,动作迟缓。
二子的魂魄,要消散了。
村头树下,周大云正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扛起锄头拿着镰刀,准备去后山找两人。
“这都天亮了,还没回来,人家是为了帮咱才来的,可别出了什么事。”
一行人才刚来到村尾,迎面正撞上二人,周大云啊呀一声,紧张兮兮道:“大道士,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钟烨从他身边快速掠过,抛下一句:“没事,我去见二子!”
来到堂屋内,二子娘正愁眉苦脸地枯坐在大门口,见钟烨风风火火闯进来,眼睛都亮了:“您,您有办法了吗?我们二子他……”
钟烨感受到罐子中的魂魄活度正在逐渐减弱,知道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了,直接转头对元玉道:“帮我看一下,别叫别人进来。”
随后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屋里,二子正沉睡着,面色死灰,他叫了二子两声,毫无回应。
这不是沉睡,而是魂魄将灭。二子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钟烨将桃木剑立在床头,掐了个诀,燃了一张符箓,将灰烬洒在自己和二子之间,然后打开罐子,用某种手段将它引向主人。
罐子中的魂魄宛如摇曳的火苗,所幸还没完全熄灭,顺着钟烨的指引,忽闪忽闪地飘回二子体内,二子猛然张开眼睛,两眼发愣,却不说话,眼珠也不动,像是植物人,模样骇人;忽然眼皮又一合,继续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很正常的,飘离的魂魄需要时间与原躯体融合。
钟烨在桌子上插了一柱香,看着香头飘出的细细白线,默然在心底记着时间。
门外,元玉站在门口,与焦急的村民对峙。
有人嚷嚷:“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看?”
他说着就要去推门,元玉挡开他的手:“不能进。”
周大云也皱着眉头说:“这位小哥,我们也是担心二子,他毕竟是我们村里的孩子,你这不让我们看,是做什么?”
一个拄拐的老人也点头:“是啊是啊,那年轻人办事,手里万一没个轻重!——不如让我们进去守着,大家也放心。”
老人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辈,说话极有分量,不少人点头附和。这是一个民风纯朴辈分观念深重的村落,长辈开口,小辈怎么也得听从,村民觉得元玉一定会让步,已经有人跨开腿往屋里走,不料再次被元玉挡住。
“哎你这人——”
村民不满。
被无故隔绝在门外,看不见里面情况,众人难免心急,若元玉巧舌如簧,讲明情理,也能让大家不再担心,但坏就坏在元玉是龙,还是一条被封印了许久对人类礼仪风俗一窍不通的龙,他只是固执地冷声道:“不能进。”
一时人言怨沸,有脾气爆的,已经想搡开他闯进去了,被二子娘拉住了。
“哎姨,你拉我干什么!”
二子娘边抹眼泪边道:“人家大道士都说不让进了,咱就别进了。”
“姨,谁知道他鬼鬼祟祟在里面做什么?你不着急吗!”
“人家大老远来帮咱已经很不容易了,二子能活是福气,不能活是命,我也看开了。你们别为难这孩子了。”
既然当事人的至亲都这么说了,别人再怎么想纠缠也不得不收敛,纷纷反过去安慰她:“姨呀,二子会没事的,你娘俩好好的。”“是啊,二子他命大着呢,能有什么事。”“放心吧大娘!”
二子娘抹着眼泪:“大伙儿回吧,都辛苦了,让俺自个儿缓缓。”
村民劝慰了几句,有的摇头叹气,心软的妇人也擦着眼角,三三两两地离开,院子里只剩了二子娘和元玉两人。
二子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孩子,你没事吧?刚才的浑话别往心里去,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元玉道:“没事。”
“二子要是跟你一样硬朗......”二子娘嘴唇翕动,终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屋内,香终于灭了。
钟烨屏气凝神,探过头去看二子。却不见动静,不由得心里焦急:难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这时,二子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苍白的嘴唇中分开一条细缝:“…咳。”
他缓缓地半睁开眼睛。
钟烨忙问:“感觉怎么样?”
二子望着他,虚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