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墓园内寂寥无声。
蒂娜驻足在一处黑色的墓碑前,将手中的向日葵放到了墓碑旁。
墓碑上留有一道裂痕,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被利器击砸后才会留下的痕迹,那道裂痕在黑色的墓碑上格外显眼,好似浓烈暴雨中经久不散的炽白闪电。
“我来看你了,许枫。很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蒂娜的语气平静,紫色的眸子波澜不惊的注视着雕刻在漆黑石块上的破损方块字,伸手为它拂去了面上的灰尘。
蒂娜说,“你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他们也都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你现在还活着……哈,我知道我知道,就算你还活着,你也不会为他们骄傲的,但孩子是无辜的,你的怨恨应该给另一个人。”
微风拂面而过,墓碑旁的金黄色花瓣轻轻颤动,蒂娜看着墓碑上被裂痕切割的模糊倒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我的失序症越来越严重了,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去陪你了,许枫。”掌心漆黑的疤痕缓慢扩散着,虽然已经对疼痛麻木,蒂娜还是感到恐惧,“天才如你,也无法研制出失序症的解药,这可能就是时间客的宿命,但我还不想那么快去死。”
人世间的美好那么多,蒂娜有千万种理由驻足停留,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客的人生从来就没有终点,为人时今朝有酒今朝醉,化为怪物后徘徊在时空裂隙里继续与时间长河赛跑。
那条漫长的时间长河一定会在尽头汇入汪洋大海,在此之前,从没有一个时间客能够逃脱宿命。
时间客掌控时间这件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们是否真的愚弄了时间?
每一位时间客都能够驾驶着生命之舟,顺着时间之河向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前去征战未知的大海,蒂娜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船长,因为属于她的不系之舟,早就在时间长河中搁浅。
风吹乱了蒂娜鬓边是长发,在这寂静的墓园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自说自话。
缓慢攀爬上墓碑的荆棘不断蔓延着,在被那道尖刺划伤之前,蒂娜收回了手。
诡异生长的植物不断抽芽向上,蒂娜知晓有人到来,还是开口道,“如果你在天有灵,能否护佑我呢?许枫,请你护佑我的时间,让我能和卡利白一同走向终点。”
“自己短命就躲墙角哭去,别拉着无辜的人垫背。”
伴随着荆棘蔓延,不速之客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蒂娜转身看向缓步走来的斯里莱,脸上的那点笑意还未散去。
“稀客呀,斯里莱。”蒂娜笑着,为斯里莱清点道,“你只来看过许枫三次,第一次是她下葬后,你挖了她的坟带走了所有值钱的首饰,第二次是你被卡利白抓住之前,你砸碎了她的墓碑,在空棺材里鸠占鹊巢,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当然是为她报仇呀,蒂娜。”斯里莱也笑了,对蒂娜的总结并不满意,“你觉得我是个薄情寡义、心胸狭隘,看不惯妻子得到永恒安宁的变态家暴男吗?”
“你难道不是吗?”蒂娜反问,“更何况许枫没有得到安宁,她变成黑狼之后,一直游荡在乱流里,徘徊在时空裂隙中。”
“你以为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谁?如果不是为了给你研究延缓失序症的特效药,她根本不会那么快变成怪物。我和她有感情,还有那么多小孩,你让我失去了所有,可我还要为了该死的兄弟情去坐牢。”斯里莱愤愤说着,眼角通红,“你知道卡利白为你付出了什么吗?一切!他放弃去当一个高尚自由的时间客转而投入你的怀抱,这一点让我尤其恶心!”
斯里莱总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逻辑。
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和他分道扬镳,他绝不原谅兄弟,但如果兄弟决定忏悔从前的决定,那他也甘愿成为兄弟晋升的垫脚石。
真是好一套扭曲的价值观。
蒂娜懒得和斯里莱纠结那些旧事,斯里莱却不准蒂娜忘记。
“许枫的死,卡利白的悲剧,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失去他们——”
“关于许枫的死,我也很难过,但你不能把所有的罪责都加在我头上……”
“可事实就是事实,你再怎么争辩也没用。即使是时间客,回溯时间也不一定就能得到满意的结局,你我她想要的未来都不一样,可谁又能保证期望的未来真的能够到来呢?卡里白已经为你付出了所有,瞧,他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啰嗦老头子。这是你想要的未来吗?蒂娜,承认吧,有你存在,卡里白永远不得好死、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