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檐角的风铃被晚风撩拨得叮咚作响。
娇月踉跄地冲进屋内,木门随之“砰”地一声撞在那褪了漆的门槛上,震得窗棂纸簌簌发抖。
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纤白的手指攥着杏色裙褥,指节泛起青白。泪水顺着尖俏的下颌砸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此刻心中万般委屈,屈辱!
她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但长期的隐忍又让她压低了声儿,这样的哭,这些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可每一次,她都是自己偷偷躲在隐蔽的角落,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可今日不同——自己当着许知予的面哭了,还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因为刚才那人竟将唇印在自己赤.裸的足弓上!
“登徒子!”她将滚烫的脸埋进冰凉的掌心,喉间溢出阵阵呜咽,眼泪漱漱的。
许知予也痛得龇牙咧嘴,放下准备敲门的手,蹲在门边,又揉了揉被板凳砸中的脚趾头,真很痛呢。
大冬天,被砸中脚趾头尖尖的那种痛,谁懂呀?
呜呜呜……
明明四天前,自己还是省中医院获评‘杏林优才’的许医生,眼下却成了个半瞎的古代‘渣男’,方才因药效太好,太兴奋,自己一不小心,亲了一口患者的受伤部位——被当成了变态。
「你亲的是人家的脚丫子。」
「啊呸,不是,我没亲,我亲的是我自个的手背,我的手!My hands!」
……
将门闩上,娇月神色恍惚,幽幽过去坐下,此刻她是又羞,又恼,又怒!又恨!
许知予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待疼痛稍缓,她抓耳挠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是,她承认自己脾气好,受过高等教育,情绪稳定,有高尚的职业素养,但她也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呢,自己就去取个车,怎就穿越了,穿越就穿越,穿成一个穷瞎子算怎么个回事?一天天连饭都吃不饱,挨冻受饿,想想就够扎心,够窝火了。
凭什么自己就要接受这些呀!
这几天,许知予尽量在麻痹自己,试着去适应一切,可这半米的微光,太难了,太难了,委屈巴巴地咽了咽喉,很多话哽在了喉。
就这天崩开局,谁能强大到立马接受?啊?哈?她只是个女子,又不是仙子!
什么既来之则安之?狗屁!她没崩溃就算好的了,算心里素质强的了,还想怎么样?想怎样?怎样!
行吧,哭吧,哭吧,都哭吧,她自己还想哭呢。
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泄愤似的揪起石阶缝里刚冒头的狗尾巴草,一脸颓废地抱起被砸中的脚掌,摆烂吧,摆烂!
许知予这是‘穿越综合症’发作了。
屋内屋外,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悲伤里,呜呜呜。
烦心丧气!
中途,许知予几次抬头,想开口,但都放弃了。
想想自己比王娇月惨多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举目无亲,从零开始,还有这眼睛,治不治得好还难说,万一这辈子就这样了,同为女子,自己又不可能用原主那种欺瞒和高压手段去耽误人家王娇月一辈子,以后自己咋办?
咋办?
谁能比我惨——?
许知予可怜巴巴地趴在膝盖上,眼眶红红的,她想家了,想妈妈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
过了好久,许知予才勉强调整好心态。
吸吸鼻子,横着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眼泪。
是,确实,站在王娇月的角度来看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出格了,是冒犯到她了,她跑开,大哭,打自己耳光,觉得受到欺负了,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许知予望着自己那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也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子。
可尝试了几次,都下不去手,唉,忍了,她脸还痛呢——。娇月那一巴掌可没少用力。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屋内的呜咽声变小了,许知予情绪也收拢了,她起身,还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轻轻敲响了门。
叩叩叩——
双手趴在门板上,耳朵贴紧,她能听见屋内有轻轻的抽噎声。
“娇月,你听我说好吗?”许知予沉了沉气,医者和患者需要平等尊重,需要共情,需要满足她们的心理需求,需要沟通,而不是摆烂。
“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冒犯了你,我跟你道歉。”紧贴着耳朵,她想听清屋内的回应。
娇月埋头,趴在桌子上,肩膀随着抽噎而微微抽动。
听到屋外的声音,抽噎声明显一滞。
唉,许知予悠悠长叹:“我并无恶意,只是太高兴,真的,我就只是太高兴了,可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因为刚才给你检查,发现肿痛已消了大半,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这意味着我给你熬的药起效了,而且药效出奇的好,所以我高兴——”自问自答式。
她是不会告诉别人,她有高兴过了头,逮啥亲啥的坏毛病的。
许知予语速很慢,很轻柔,很平稳,说完后稍顿,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又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鼻涕。
王娇月不想听,这人就是个混蛋登徒子,想捂住耳朵。
可耳朵却自己支棱了起来。
嗬,因为高兴就要亲自己的脚丫子?不就是打着给自己检查的幌子,占自己的便宜么?在昨天之前,自己的脚可从未让人看过,更别说碰,昨天你那样,自己忍了,可刚才竟还……,自己又不是浪荡之人,能由你乱来?真是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