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珣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胡思乱想,只问:“她的病,是因为什么?”
顾朝词被他冷眼看着,莫名觉得有些渗人,立刻见好就收,不敢再瞎想,认真道:“五公主今晚吃了虾肉,她似乎不知道自己不能吃那东西,我替她把了脉,确认她就是因为吃了这个得的风疹,幸而吃得不算多,否则这虾肉能要了她的性命。”
果然和他猜想得一样。
真的是他差点害了她的性命。
宋珣听完他的话,看了一眼不知何时闭上的碧霄宫大门。
深夜的皇宫很安静,除了虫鸣声之外,再无旁的声音。
良久,顾朝词突然听见凛冽的嗓音道:“多谢。”
顾朝词听着这声莫名其妙的道谢,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他没空去琢磨为何好好的,他要同自己道谢。
如今他有些与宋珣说话的机会,便想起来了宋珣还在牢中父兄。
踟躇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问道:“你爹和大哥,在牢中受了不少的苦,你真的不打算替宋家伸冤吗?”
毕竟宋府获罪之前,在京中可是高门大户,宋伯父更是朝中的三品大员,他不信看着儒雅的宋伯父会做出贪墨的事情来。
宋珣没想到顾朝词居然会觉得他父亲是冤枉的,想起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你觉得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顾朝词皱眉:“宋伯父这样正直的官在燕国不多,我爹说他是这污浊的朝廷中难得的清流,不就是因为宋伯父不同意那位动用国库修建摘星台,所以那位才不容他。”
说完他的面上露出愤慨的神情。
寂静的夜晚,一声轻嗤落在顾朝词的耳中,他看向宋珣,却见他面上露出一抹嘲讽,似乎在讽刺他的天真。
有一瞬间,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溢出的阴郁。
顾朝词怔了一瞬,等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又发现对方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他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想起方才那一声嗤笑,顿时有些不满:“你在嘲笑我?”
身为局外人,自然是不知道那些内情,宋珣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上次我说了,日后少跟宋家人接触,否则日后后悔。”
这是他最后一次警告顾朝词,若是日后被宋家连累,也怨不得他。
顾朝词心中有气,他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更是确定了宋珣这人,面冷心冷,不可深交。
怪不得从前宋家大哥就同他说过,宋珣这个人没有心,不适合做朋友,让他以后少跟他接触。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却是真的。
宋珣就是个凉薄之人。
*
宋珣回到掖幽庭,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发现窗边有些动静,他拿着火折子点亮油灯之后,发现一只灰色的鸽子正站在窗边,此时见他回来了,正用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盯着他。
若是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它的一只爪子上面,正绑着一个细小的管子。
宋珣走了过去,熟练地抓住了信鸽,然后从管子里抽出纸条。
在油灯之下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之后,他取出笔墨提笔写了几个字,等墨干了之后卷好字条,重新塞回了管子里。
安静地皇宫之上,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
掖幽庭的一角,一间不起眼的屋子仍旧亮着。
宋珣坐在桌子旁,一只手慵懒地撑着侧脸,偏头静静地看着窗外。
他虽然对生父的印象几乎没有,但是他那父亲,倒是给他留了不少的势力,其中就有前朝太子的旧部,他会让他们在他手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旁人都以为他被三公主看上,被三公主从牢中带了出来留在身边当做罪奴,是一件耻辱。
没人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算计中。
在牢中他没办法与父亲的旧部联系上,在宫中,却是不同。
清明的一场雨,连续下了一个月,滨河以北的好几个郡县糟了洪灾,眼下国库亏空,若是那些灾银被朝中的蛀虫吞了,灾民知道后,后果会是什么样,他大约也能猜出来。
灾民是最容易被煽动的。
当今的皇帝已经坐了这么久的皇位,差不多是时候让出来了。
就算是他日后不动手,这皇位恐怕也会落在旁人的手中。
既然能取,那他为何不取?
只是燕国灭亡之后,他要如何处置皇室中的那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