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之后,发现是她曾经喝惯的粗茶,心里当下也安心了不少。
只是眼下她没有什么心思喝茶,只抿了一口就推了回去。
岫云见她喝了一口就将茶盏还给了自己,便低头看了一眼褐色的茶汤,半晌之后她反应了过来,面上隐隐有些生气:“内侍省的那些人一向拜高踩低,一定是瞧着公主好欺负,所以又拿了些陈年旧茶来敷衍公主,咱们去找三公主,让她给公主做主!”
说完她重重地将茶盏搁在了桌面上,一副要找人说理的模样。
容鸢倒是习惯了被那些宫人敷衍,所以并未生气。
她出生的时生母因为难产而死。
皇帝觉得她晦气,是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并不待见她,导致宫中的那些宫人也不把她放在眼中,皇后对此睁一只闭一只眼,她虽然是公主,可是宫里的那些人却对她不怎么恭敬,甚至在十岁前,她还经常被其他人皇子公主欺负。
她想活成她这般窝囊的公主,兴许她是史上头一个。
后来她碰见了三公主容嫣,无意间救了对方一命,在宫中的处境才好了许多,因着三公主是皇后所出,也是宫中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所以有她的庇护,那些宫人对她便不敢同从前那般放肆。
总归日子是比以前好上了许多。
如今岫云提到了容嫣,容鸢心里一个激动,想着这时皇姐还是那位燕国备受宠爱的三公主,她瞬间来了精神,想要去看她一眼。
只有亲眼确认眼下皇姐是安然无恙的,她才能彻底地放心,才能证明眼下不是她死前的幻想。
“我想去瞧一瞧皇姐!”
她下了床动作迅速地穿好了绣鞋,岫云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话,总算是肯向三公主告状,便高兴地拿了衣裳替她穿上。
走出殿门,容鸢才发现外面的雨比方才小了许多,她站在廊下,伸出手去接天上掉下的无根雨水,雨滴砸她的掌心,带着一点轻微的刺痛,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她抬头望着碧霄宫外阴暗的天空突然有片刻的失神。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地活了过来。
“公主,走吧。”
岫云将伞遮在容鸢的头顶,语气中带着催促,心道好不容易公主想通了,要将那些怠慢她的宫人告到三公主那里去,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要趁着她还未改变主意赶紧去三公主所在的瑶华宫。
容鸢嗯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踩着地板上的积水出了碧霄宫。
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一路上的宫道都没什么宫人,她心里着急想要见到容嫣,脚下的步子便比素日快了许多,才没走多久,她的绣鞋就已经湿了一半,就连栀子色的裙摆也被雨水打湿了。
到了瑶华宫门口,她的脚步才缓了下来,敲了敲门,没多久就有宫女前来开门,见是容鸢,那宫女原本冷漠的神色才松动了一些,她对着容鸢行礼,问:“五公主有何事要找三公主?”
容鸢被她问得脑子瞬间卡壳了,想来见容嫣是她一时兴起的,突然被问起缘由,她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知道自家公主一向不擅长说谎,于是站在身后的岫云笑着道:“五公主前几日绣了个荷包,想要送给三公主。”
那宫女听了岫云的回答,不疑有他,很快就错身让容鸢进了瑶华宫。
容鸢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没有受伤的皇姐,唇角也不禁弯了起来,只是走到离正殿不远的地方时,她脚下的步子却顿住了,才弯起没多久的唇角也僵住了。
离她不过几丈远的距离,一道熟悉的如同松竹般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此时正跪在正殿的石阶之下。
他身上的衣裳早就被雨水淋透,可他似乎没有感觉,任由雨水打在身上,一遍又一遍地浸湿他的衣裳。
清明的雨还带着寒气,她不知道他在这里跪了多久。
容鸢知道,他如今的狼狈只是一时的,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男人穿着一身鎏金玄黑的冕服,居高临下审视自己的模样。
“公主?”岫云见她突然顿住了,语气带着疑惑。
容鸢回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再不敢去看他,抬脚继续往前走,路过对方的时候甚至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似乎怕与他沾上一丁点儿的关系。
只是上了石阶之后,直觉告诉她,身后石阶下的男人正透过雨幕在看她。
她的身子一僵,如芒刺背,到底是没有胆子回头与对方对上,只得快步进了殿内。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宋珣才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