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一闪而过,像是被风卷起的花瓣,落在白色校舍的窗沿上,不轻不重。
风间理呼吸一滞。
月岛萤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
外头阳光正盛。风间理一直觉得乌野町的天空比东京高得多,给了远处山脉许多呼吸的空间。
学校门口聚集了一群刚考完试的学生,有人哀嚎一声“完了,我作文跑题了”,引发一片哄笑。
风间理看着这一幕,没什么感觉,她从来不关心考完之后的成绩如何。
她侧头看了一眼月岛萤。他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耳机挂在脑袋上,一只手插兜,走得很随意。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一起回家。
“喂,”风间理扯了扯月岛萤的耳机线,“要一起去吃点什么吗?”
因为放学放得早,他俩都没有带便当,中午吃的饭团早被脑细胞消耗掉了。
月岛萤没立刻回答,好像在心里作斗争。
风间理揪着他的耳机线又晃了晃。她站在阳光下,瞳色因为光线透出些浅琥珀色,嘴角微微扬着。
月岛萤把耳机摘了,低头看她:“想吃什么?”
风间理语气神秘:“我要带你去一家你绝对没吃过的店。”
片刻后,两人停在了一家招牌都快掉下来的小店门口,风间理推开了门。
乌野町的商店街不大,来来去去都是些店,月岛萤对这片区域熟得不能再熟,还是第一次被外地人“带”过来吃饭。
这家店和它的老板娘不知道谁更老一些,月岛萤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
小店的老板娘看到他们进门,眯眼笑道:“考完试了?”
“嗯。”风间理靠在柜台边,单手撑着木制台面,“婆婆,今天有什么推荐?”
“大根刚好,要不要来一个?”
“要!”风间理点点头,又顺手选了几串别的,看向月岛萤:“你呢?”
月岛萤挑了几串,还没拿出钱包,就听见风间理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他请客。”
他手一顿。
风间理冲他扬起一个笑。
月岛萤最终还是把钱递了出去。
店主婆婆的手指关节已经变形,像缺乏润滑剂一样难以弯曲,钱都接不稳。她拿起长长的漏勺,缓缓地伸进汤锅里,停顿了几秒,才提起来。
风间理没有催促,只是默契地把碟子递到婆婆手边。
婆婆抖着手把食材放了进去,又用同样缓慢地动作夹起一串鱼糕。
月岛萤从未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一个老人的衰老。
“婆婆,这几天生意怎么样?”风间理靠在吧台上问。
“还是那些老主顾,”婆婆笑着,“你这姑娘倒是勤快,又带新客人来了。”
月岛萤低头倒了两杯水。
又?
“这家店原本是婆婆的老伴开的。”风间理把两碗关东煮端了过来,往月岛萤身旁一坐,低声道。
月岛萤看着她,没接话,只是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老伴去世了,孩子都去了城里,婆婆一个人在这边。”风间理拿起竹签,给碗里的大根戳了几个洞,语气很淡,“她原本也想干脆关店吧,但这里的常客还是会来,她就想着,既然还有人来,那就再撑一撑吧。”
她抬眼示意了下店里坐着的几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坐在角落里,慢吞吞地吃着,慢吞吞地聊着天。
“这些常客年纪都大了。”她没再往下说,但月岛萤听懂了。
说不定哪天,他们就和这家店一起消失了。
这条商业街上很多店都会步入这样的结局。
月岛萤盯着风间理的侧脸。女孩咬了一小口大根,然后立刻皱了皱眉,显然是被烫到了。
他觉得风间理有些陌生。这种感觉之前也有过一次——在现代社会课上,她举手发问的那一刻。
——敏感吗?
“怎么了?”风间理发现月岛萤正在看自己,叼着竹签跟他对视上了。
“你来乌野才两周,怎么能跟店主这么熟悉?”
风间理模糊地回道:“我小时候去福冈的一个町住过,那里也有条商业街,我就跟着一群高中生挨家挨户玩,所以比较会跟店主聊天。”
月岛萤盯着风间理,后者正在把竹签当香烟玩。
“……所以你不良的基因从小就显露出来了。”
风间理没回答,笑着去咬已经不烫了的大根,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
大根软烂入味,她还没咽下去,手机亮了一下。
月岛萤余光瞥见了屏幕上的文字:
【理。】
【我今天在学校里看见那个人了。】
女孩看到之后,笑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