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椅子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四周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又迅速躲开。
“这个打扮,真的是不良少女欸。”
“可她的后桌……”
“啊,好羡慕!”
风间理听到这些细碎的议论声,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熟练地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借着反射看向自己的后桌。
那是一个白瘦的短发少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目光淡漠地停留在课本上。
……等等?
风间理啪地一下转过身来:“同学我们俩是不是刚才见过?”
短发少年:“是。”
风间理想着自己还欠对方一个道歉,可万一他早就不当回事了,自己突然提起,反倒显得小题大做。几秒后,卡在喉咙里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话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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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课总是死气沉沉的,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课文,像是低频白噪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方突然多出个人,月岛萤也有些走神,他将笔尖轻轻抵在笔记本上,视线一偏,落在前桌的书包上。
敞着嘴的书包空荡荡的,没有课本,没有笔记本,只有几支散乱的水笔,笔盖还不见了,露出光溜溜的笔头。
这样的书包,倒是和它的主人很相称。
——它的主人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长发散乱地垂下,遮住了侧脸。她从上课铃响到现在,一动不动,像是冬眠了一样。
这场冬眠是被下课铃声打断的。
风间理听到铃声就从桌子上弹了起来。
月岛萤像往常一样戴上耳机。
四班的同学像被放归深海的鱼群,快速扩散开来。
乌野高中不换班,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群体,早在高一的一年里,这些界限早已被默契地画好了。
今天有所不同的是,这个班上多了个风间理。她像一颗外来的石子,闯入了已经平静的海域。
有几道目光悄悄扫了过来,但很快移开,没有人会主动去接触她。
这位转学生身上有一种不安分的气质。
“抱歉,可以问一下……”月岛萤隔着耳机,听到前桌发出了点动静。
他睁眼,发现转学生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她正企图跟前桌搭话。
幸运的是,她的前桌是一位性格温和得近乎透明的女生。月岛萤记得她叫渡边早见。
渡边早见转过身来,看到风间理张扬的面孔后神情有些局促:“啊……请问有什么事?”
“我刚来,还不太熟悉情况,想问一下我的后桌那位同学是谁?”
根据风间理的社交经验,有异性缘的男生很适合当女孩子之间的话题。
渡边早见愣了一下,犹豫着回答:“你是说……月岛萤?”
风间理听到这名字,意味深长地笑了:“名字不错。”
渡边早见小声说:“他是我们排球部的主力,成绩也很好。”
无聊。
风间理在心里评价了一句。
这样的人她从小到大见太多了。
东京的家长为了让孩子进入那几所名校,会使出浑身解数来铺路,最后每位孩子都会变成“文武双全”这个标准模版。
她顺着早见的话,换了个话题:“我们学校排球部厉害吗?”
“你知道春高吗?我们几个月前打进春高了!”
风间理跟早见聊了一会后悠悠地在座位上转了个身,背靠着窗户。月岛萤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秒,转学生伸出手,在他面前上下挥了挥。
他摘下耳机,抬起眼睛看向她。
“月岛同学,我觉得我们俩还挺有缘,”风间理笑着,“我的教材还没到,可以借我一本国语书吗?”
月岛萤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下一节是数学课。”
“啊,是吗?”风间理眨了眨眼,“没关系,是书就行。”
两人对视片刻,月岛萤最终还是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国语书,递了过去。
风间理接过书,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谢谢啦!”
很快,月岛萤就明白了“是书就行”的真正含义。
第二节课,数学老师像倒豆子一样讲着题目。
风间理躲在后排,翻开课本,然后很自然地把书立在桌上,趴在后面睡了起来。
数学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过,几次停留在风间理被书本遮住的后脑勺上,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风间——!”
风间理眼睛还没睁开,就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
惯犯了。
这么长时间没喊起来还挺不习惯的。
“刚才我讲到的这道题,答案是多少?”
风间理看向黑板,黑板上没题。又低头看向桌子,上面放着国语课本。
没救了。
她的眼神缓缓飘向后桌,投向了月岛萤。
愿意借书,你人应该挺好的吧。
月岛萤的笔尖停下,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然后,轻轻地开口:
“C。”
风间理自信地脱口而出:“C!”
教室里一片安静。
数学老师嘴角抽了抽,缓缓开口:“这道题是填空题,没有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