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月灵宝簪拜入崇星宗时,明熹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一年多的修真生涯,更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一定会回去的。
他一定要拯救他的族民,逃离苦海,同他一般,轻盈自在。
可现在呢?
一剑穿心,他马上就要死了。
崩溃极了,明熹用尽最后的力气化出的月灵宝簪,将心口的剑拔出。
他不能死。
可他刚转过身去,又一剑穿心而来。
生机断尽,明熹只剩一口气了。
他奋力地抬起了头,想要看清杀他者何人。
那人此时也刚好走到了他身前。
银白色的衣,其上隐约绣着太阴纹,白月国臣子的装扮。
明熹虽看不清楚脸,却感受到了那股阴森之气,同那天在太极河畔杀他的人一模一样。
司妖鉴长史。
果然是他。
转瞬间,明熹明白了这一场屠杀缘何而来。
无尽的鲜血自唇齿中溢出,身心剧痛无比,明熹恨天恨地,但纵有滔天的恨意,也逆转不了死亡的命运。
断气之时,他眼中流下血泪,死不瞑目。
再度恢复意识时,明熹就变成了厉鬼。
他是怀着极强烈的怨恨之心而死的,凶煞气极重。
厉鬼噬杀,被死前滔天的怨恨与执念裹挟支使,会无意识地造下杀孽。
甫一恢复意识,明熹就感觉到了,他的神魂之中有无数鬼魂哭喊哀嚎。
他杀了很多人。
对沦为厉鬼后的那段记忆毫无印象,明熹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又具体杀了哪些人。
但既已沦为厉鬼,他便再没了一点生时的宽容与怨恨,只剩下冰冷的怨恨。
杀了就杀了,就算杀了无辜的人又如何?
他不无辜吗?
有能耐,就也变成厉鬼,吞噬他。
回到苍国,拯救族民,是明熹生前的执念。
获得力量,报仇雪恨,也是明熹生前的执念。
所以恢复意识时,明熹已经完成了这两件事。
月灵宝簪还在他手中,他竟已回到了苍国,甚至还带回来了改变苍国命运的方法。
只可惜,刚一恢复意识,就有一个坏消息传来。
苍国皇帝病重辞世了。
就在他回来的前夜。
他没能见到苍国皇帝最后一面,没能告诉陛下,苍国有救了。
厉鬼也会感受到悲伤难过吗?
可明熹就是很难过,难过到,很想杀人。
那就,杀。
太极河畔,望着黑白分明的太极河,明熹心想:哪里有不转的太极呢?
既名为太极河,那么风水轮流转,四千年河东后,也该轮到四千年河西了。
沦为厉鬼后,明熹在朝天宗藏书阁的禁书区中找到了一个诅咒阵法,名为诅心咒魂阵。
世上最摆脱不尽的诅咒便是自己对自己的不放过。
诅心咒魂阵便借此发挥作用,只要对自己有一点不满,只要生出一点攀缘心,就会痛苦。
越不满,越攀缘,越痛苦。
无穷无尽的痛苦,生死相续,永无宁日。
现如今,此阵法就设在了太极河上。
苍国之中,他则设下了一个巨大的风阵。
弥漫在苍国山野间的瘴毒顿时被风吹去了白月国,经过太极河上的诅咒之阵时,便变成了诅咒媒介。
最公平的审判,最公正的裁决。
就让白月国人自己惩罚自己,自己诅咒自己。
攻占仙云城,俘虏了白月国皇帝后,明熹在云端美人台上举行了第一场祭祀。
云端美人台上的祭祀才是改变苍国命运的关键。
这时,云端美人台上已有七名厉鬼。
将白月国皇帝折磨成第八个厉鬼后,八方厉鬼阵就彻底完成了。
云端美人台中间的水晶莲下连接的正是白月国主灵脉,而整座云端美人台都建立在灵脉之上。
八方厉鬼阵,无边怨气凝成实质,依明熹心意,扎根于仙云城人民的生魂之中,开出绚丽的怨气之花,更迅速地污染着仙云城地气,逼迫灵脉改向。
而苍国之中,瘴毒已被风阵吹走了。
灵脉别无他选,只能流入苍国之中,纠缠苍国数千年的灾厄也将彻底终结。
也是这时,他与崔归来到了仙云城中。
明熹的记忆就中断在此处。
看完后,崔归的眉旋即拧起,脸色煞白地问:“明熹也这么对你了吗?”
把人折磨成厉鬼,用的手段实在残酷血腥,恶劣至极。
记忆中,他对崔归道:“明熹恨白月国皇帝,但你也知,月灵宝簪是我赠给苍国的。对明熹来说,我是苍国的恩人。”
厉鬼还能记得恩情吗?
崔归有些怀疑,但思及明熹沦为厉鬼后对苍国皇帝的态度,他渐渐地松了口气,还是信了。
紧接着,叹了口气,崔归神色有些黯淡道:“明熹误会了。”
苍国三面环山,与其他国家的边界线上都设有结界,擅闯必死。
因此,苍国人想要出去,只有太极河这一条路。
白月国皇帝本也可以在太极河畔建立结界。如此一来,苍国人民就将被彻底封锁在苍国境内,没有一丝向外寻求机会的可能。
当年不是没有臣子上书白月国皇帝,建议白月国皇帝在太极河畔建立结界。
但毒雾交加的情况下,苍国仍能延续千年,全靠太极河中灵力交互,才使苍国的毒雾维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界限内。
若白月国在太极河畔建立结界,弥漫在苍国山野之中的毒雾会越来越浓,不出三代,苍国就会彻底死绝。
苍国上下,也是无数生灵。既然于白月国无害,白月国皇帝并不愿如此心狠,赶尽杀绝。
论说起来,白月国皇帝不仅于苍国无仇,还是苍国的恩人。
很明显,那司妖鉴长史早就被恶鬼上身,此后种种,也都是恶鬼所为。
记忆中,他点了点头道:“司妖鉴长史是被赵太白夺的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