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她碰了碰他大声说。
“嗯……”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声音。
贾思年翻了翻白眼。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好像是自己上赶着救他一样?
但她转念又想到了那山洞里的情形,觉得他可能是吓傻了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每天跟怪物打交道的云端猎人,下山得给他找个维护好好看看。可她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你赤手空拳怎么干掉两三米的熊的?”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应该有一把短剑才对。
贾思年回想起男人手上的老茧和身上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配上他标准的祖玛拉尼语,她已经能想象到他在高级社区的华丽宅院里学习剑术的模样,但这短暂的幻想又被那颗流着血泪的熊头敲碎,贾思年记起熊头整齐的刀口和被刺瞎的双眼。
真的有人能使用短剑一击削下那么大的熊头吗?
……而且那把至关重要的剑去哪了?
反常的事也太多了,贾思年已经开始考虑到底要不要把这个麻烦带回金港,就算直接把他扔在这也不会有人知道吧?她偷偷地想。
又开始考验人性了是吧?她叹了一口气。
直到贾思年终于看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阿太,来到裂缝旁边抻着脖子向下望去时,她又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人性非常脆弱,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
最窄处也要六米宽的冰裂缝,向下看一眼就是万丈深渊,贾思年感到一阵眩晕,她好像又开始幻视那裂缝里布满了冰封的残肢,她甩了甩头,立刻收回了目光。
对于被绷带强行捆起来的贾思年来说,单人爬梯通过这里都是异常危险的考验,何况她还要再背一个人过去,她开始后悔多管这个闲事了。
果然还是应该把他丢在这里。
贾思年一边想着一边说:“架梯吧阿太,”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得背他过去。”
阿太绑好梯子,在对面反复试了几次才找到一个稳固的位置。贾思年打好安全绳对阿太说:“如果出了什么状况,你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知道安全绳不过是心理安慰,如果她真的不慎滑落,阿太一个人根本拉不上来她,何况她还背着一个比她重得多的人。
“你怕高吗?”贾思年问身后的男人,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闭上眼睛,不要乱动,相信我。”说着她爬上了在风中颤颤巍巍的梯子。
重心非常靠前,贾思年适应了片刻才能在梯子上保持稳定,她看了一眼面前的裂缝,人头蜈蚣又在她的脑子里闪过,她瞬间感觉头痛欲裂,脑子里只留下了一个词——坟墓。
如果她掉下去,这里就是她和这个陌生男人的坟墓。
贾思年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梯子。
只要不往下看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不断暗示自己,然后开始在轻微摇晃的梯子上移动手脚。
“心无旁骛,阿谨。”
她的脑袋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好像是一个夏天的午后,耳边的寒风变成了喧闹的蝉鸣,她摇摇晃晃地站在远远高于自己身高的平衡木上,她觉得害怕,汗水从她的头上流进了毛线帽里,那个女人站在平衡木的另一端,又好像出现在梯子的对面,让她一定要走过去。
“你要克服你幻想出来的恐惧,你过去一向走得很好。”那女人开口说。
是的,她很擅长在栏杆上保持平衡,她常常在家门口的栏杆上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但她看了一眼地面,她还是害怕了,觉得自己掉下去就会摔成一块肉饼。
所以第一次走真正的平衡木时,年幼的贾思年最终是爬过去的。
就像现在一样。
贾思年爬到了裂缝中间,雪山上吹来的阵阵寒风让梯子摇晃得更剧烈。
“心无旁骛。”她在心里默念。
她一向走得很好。
就像当年她爬平衡木时一样,贾思年的心里突然异常的平静。
她的眼前只剩下一条梯子。
她听见自己的冰爪敲击在梯子上发出规律的踏踏声,像地下街区的家里那只老旧的钟,呼啸的风仿佛和时间一起在此凝固,只随着敲击的钟声有条不紊地移动。
“嗒、嗒、嗒……”
贾思年的膝盖终于稳稳地跪在了雪地上,她趴在雪里,重新听到了寒风呼啸,她发觉自己的保暖衣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
“我们安全了。”她对身后的男人说,她解开身前的绳扣,和他一起躺在雪地上。
“你还真听话。”
能再次看到蓝天从未让贾思年的心情如此愉悦。
轻舟已过万重山,她又一次侥幸逃脱了。
贾思年忍着痛费力地从雪地里站起来,发现阿太一脸心事地站在原地。
“阿太你……是个女孩吗?”
阿太没有看她,点了点头。
“有人想让我给你一些东西。”
贾思年打开背包,把几十条绑着铭牌的项链拿了出来,各种彩色的石头和牦牛的骨头在风里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塔帕先生和我说,他也永远爱你。”
迪皮卡的手颤抖着接下了那些被标记成情绪体的项链。
她看见其中一个铭牌雕刻着“阿尼尔·塔帕”的字样。
她跪坐在了雪地里。
寒风里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哭。
贾思年又一次背起了她在山洞里捡到的男人,走在返回营地的路上。天色逐渐昏暗,她的意志力和体力值都在快速地流失,她咬了咬牙,又拉紧了些身上的绳扣。
“嘶!”情绪体绷带的效力随着精神力减弱了,痛得她暗暗叫苦。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对身后的人问道。
“……林奈。”
过了一会儿,贾思年听到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