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前,薄丰庭附身伸出手,姿态优雅矜贵地说,“邀人跳舞一定要拿甘愿俯首称臣的真心。”
花梦小小的手放在他手心。“为什么?”
“因为舞池是成人的斗兽场,邀你共舞的人是在邀你并肩作战。”
慈善晚宴的晦暗角落里,薄丰庭垂眸看了一眼花梦伸出的手,他把香槟杯往水池中一掷,水泡咕噜噜往上冒的瞬间,他拦住她的腰,牵手步入舞池。
“这么多年,长进不少。”
“薄老师教得好。”
“聪明学生不用教。”
“昨天和李太太去完福利医院,我在想,山海慈善基金是不是可以成立一个专项,尽快打响知名度。”
薄丰庭牵着她回转漫步,“具体呢?”
花梦心虚,但神色自若,“还需要考察。”
薄丰庭没再进一步逼问,耐着性子陪她跳完整支舞,直到最后的告别式,他说,“你尽可以放手去做。”
花梦当然有私心,她回到司淇的医院向医生了解了她的病情,因为上一次是和司雾一起去的,医生对她有些印象,很快便和盘托出,司淇的遗传病在国内医学界尚属于攻坚阶段,并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式,更多的只是减缓病痛,延长时间。
趁着和各位太太走访各种慈善机构的机会,花梦计划着手建立一个针对司淇遗传病的专项扶助计划,以山海的名义发起,借由喻家和曹家的背景,笼络更多太太们联合参与,人越多,势头越盛,事越能成。
花梦回家越来越晚,庄园夜里像座阴气森森的鬼宅,花蘩吃了安胎药,一天到晚困在床上。
拔下车钥匙,花梦疲惫地拎着电脑包走上石阶,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在进门那刻一脚踹开,客厅里搬走酒柜的地方空空荡荡,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的腰肌酸胀疼痛,脚尖和脚后跟都磨得红肿,精力也消耗殆尽,躺在床上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
那天分开后,司雾给她转了两百块电费,一句话没再说。
花梦没收,过期了。
司雾又转了一遍,这回是三百快。
花梦没办法,收了。
她在聊天框里反反复复、删删改改打了很多字,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既不敢承诺,也不敢关心,生怕罪上加罪。
辗转反侧间,忽然一个电话进来。
薄丰庭哑着声音说:“来风信接我。”说完便挂了。
花梦没头没脑,再打过去对面已经关机了。
她气得狠锤枕头十记,然后爬起来拿上车钥匙出门。
风信酒店的大楼一度成为星城的地标性建筑,永远灯火辉煌。
花梦开到酒店外,保安过来询问是否有邀请函,花梦愣了一下,难道今晚有私人宴会?她灵机一动拿出车里的备用工牌和名牌,对方犹豫了一会,拿出对讲机向上级请示,很快就给花梦放了行。
花梦停好车,进宴会厅晃了一圈都没看见薄丰庭,电话也打不通。
宴会已经结束了,留下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花梦出来穿的运动服配平底鞋,她压低渔夫帽贴着墙往外走,最近为了山海的项目应酬多,她不想碰见认识的人还得多余解释。
宴会厅的门四通八达,不知怎么的,一抬头,忽然走进了空中花园。
树木安安静静的,细碎的挂灯一闪一闪,配着露天的夜空,仿佛一瞬间踏入绿野仙踪。
花梦悠悠走进灯影深处,想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吹会风。
远远的,瞧见花树下好像挂着白色秋千椅。
这么晚了,应该没人吧。
她绕过重重树影,踩着满地纷扬的花叶走过去。
拨开一支横斜梅花枝,便看见秋千上坐着个穿白西服的男人。
他连醉倒的姿态也是自持的,不舒服地靠在秋千吊索上,紧抿着唇,微蹙眉头,长腿舒展开,微卷的头发落到眼前。
她小时候见的薄丰庭,头发和脾性一样锋芒毕露,好像是从她上大学之后,每一次见,都觉得他头发越来越长,学会了油腔滑调和玩弄人心,从一身黑衣的利剑磨成圆滑的弯刀。
下雨了。
绵针一样。
花梦伸手拨弄他的睫毛。
薄丰庭瞬间睁开眼,瞳孔先是放大,见到她,又缓缓收缩,脸毫不避让,微微歪着头,慵懒地像是要摆出最好看的角度似的,“干嘛。”
“看你是不是装睡呢。”
“闲的我。”薄丰庭眯着眼没好气地开口,长腿微微收拢,晃了晃秋千。
花梦绕到他旁边的另一只秋千坐下,“又硬又凉的,你倒是睡得着。”
薄丰庭神思逐渐清醒过来,终于问:“你怎么来了?”
花梦举着通话记录给他看,“你说呢,压榨员工的无良上司,大半夜叫人来接你,我都准备睡觉了,早知道装没看见好了,让你在这喝一晚上西北风。”
薄丰庭笑一下,“抱怨这么多,嗡嗡嗡蜜蜂似的。”
“你怎么不打给司机?”
“我以为我打给司机了。”他按着黑屏的手机,“好像没电了。”
花梦腹诽,穿得人模狗样来赴宴,结果手机没电坐在角落孤零零打瞌睡。
“你又骂我。”薄丰庭别腿碰她一下,语气软绵绵的。
“你会读心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