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场馆,天空深蓝,灌木丛旁的道路上仍然散落着叶子,时朝心里骂着“说话不算话的混蛋”,一边走过去打算跺几脚。
但是走近了,却发现那些叶片是被规律的排列着的,是……一颗巴掌大的桃心。
时朝抬起头望四周看,静悄悄的,人都走光了。
她蹲下来细瞧,什么嘛,浪荡子。
一个月后,寒假前夕,时朝得知商陆退学的消息。
她压抑着震惊与心下一空的轰然难过,轻蔑笑问:“他不高考啦?”
“人家被星探挖去国外集训了,以后要当大明星的,跟咱们可不是一个世界了。”
时朝忿忿地转过身写卷子,狠力握着笔,却想把桌子推翻,把卷子撕碎。
难道就再也见不到了吗?
一年后,时朝去到常逛的唱片店闲逛,买单时,偶然瞥见店内小荧幕上正放着一个男团mv,歌曲很闹腾,六个男生的位置换来换去,但时朝还是一眼看见他。
轻佻又熟练地朝着镜头放电,眼神赤裸诱惑,勾人夺魄,一开嗓却又磁性温柔。
她买下那张专辑,在安静漫长的晚自习上,通过藏在校服袖子里的耳机,躲在书山卷海后悄悄感受心脏的澎湃汹涌,一遍又一遍,无限循环。
那段时间,six横空出世,专辑卖爆,在各个音乐盛典和综艺节目上频繁出现,而商陆作为队长和团内唯一的中国人,以高颜值和高情商成为被采访包围的宠儿。
时朝半夜一点坐在宿舍的床上,看完他们的采访视频后,悄悄拉好遮光床帘,撑开折叠小桌板,翻开数学月考试卷和错题本开始整理和复习,到凌晨两点,她拿出手机,透过漆黑的屏幕看到蓬头垢面、双眼无神的自己。
那一刻,时朝才真的愿意承认,他们不在一个世界了。
步入高三,时朝删掉了手机里所有six的缓存视频,将专辑和海报通通锁进抽屉最底层,耳机里只剩下英语听力和文言文课文。
直到大学,时朝也没再打开那个抽屉,她不在关注有关商陆的任何事情,她不允许在如此宝贵的青春里,为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蹉跎时光。
寒假,时朝回家过年,在饭桌上因为毕业就业的问题,和父母大吵一架。
“我不想要那种一眼望到头的人生。”
她摔门而去,漫无目的在寒冬的城市街头游荡。
街头寒风呼啸,时朝走得匆忙,围巾手套一律没带,只一件针织裙和羊绒大衣,白天走亲戚贪漂亮,如今只身在外,只能抱着肩膀把衣服拢紧。
顺着人潮走近地铁通道,没了呼啸的风,她的步子慢下来,身旁穿行的人俱是行色匆匆,只有她不紧不慢,虚耗时光。
接近转角处,沧桑的嗓音和缠绵的琴声传来,顺着声音往前走,靠着墙坐着位形象落拓的歌手,吉他盒里摆着张纸,印着点歌的收款码。
行人们总是驻足听个两三句,便继续匆匆赶路,时朝闲着靠在对面墙边,一连听了他三首歌,都是些远方与姑娘的。
时朝钻了钻耳朵,还是抱着点希望走过去,“嘿,哥们儿,多少钱点一首?”
“10块。”
“six的歌,会唱吗?”
“six?没听过?但是有谱子我都能谈。”
时朝掏出手机搜吉他谱,“喏,这个。”
歌手瞟了一眼,“可以。”
时朝扫码付钱,想了想,付了20。
歌手对着她的给的谱子,磕磕巴巴开始弹,然后断断续续开始唱。
真是奇怪,这么糟糕的唱法,偏偏一瞬间点燃她尘封的记忆。
那个人上挑的眉、凌乱的发、纤薄的唇、明亮的眼和肆意的笑,刹那间在脑海里被冲刷干净,熠熠生光。
“你亏了。”
“是啊,他能不能找我五块。”时朝愣楞地走出地铁站。
身后的人忍不住低声嗤笑。
时朝才回过头。
黑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暗红色的发丝像汹涌的火焰,他还是那样,外套宽宽大大,露出里头的T恤和清晰的锁骨,没有背吉他,双手懒懒地揣在口袋里,站在台阶下看她,眼里带着混不吝的神采。
“你喜欢six?”他问。
时朝揉了揉眼睛,他没有消失。
“不喜欢。”她撇开头道。
商陆笑了一声,“啊?不喜欢还花钱点他们歌?早八百年就解散了。”
“我乐意。”时朝嘴硬,你管得着吗。
“看来你确实不是他们粉丝。”商陆叹一口气,摘下帽子,抬手捋了捋压扁的头发,使得前额的发丝更加凌乱了,恃帅行凶,仗着一副好皮囊瞎捯饬。
“你都不认识我。”他有点失望似的,懒洋洋迈着步子上楼梯。
在他越过她的一瞬间,时朝那些莫名其妙的骄傲土崩瓦解。
“我认识你。”她抬起头,眼眶发热,“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