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巫芷的盛情邀约下,巫启勉为其难地喝了口皮蛋汤,便落了筷子,端坐着看对面两个年轻女子大快朵颐。
柳依依故意吃得十分狼狈,咧着嘴朝他笑着,露出被皮蛋染得乌黑的牙齿:“大人觉得我这些家乡菜如何?”
巫启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侄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礼貌地评了一句。
“甚是……风味独特。”
“那你可要多尝尝。”
柳依依越发殷勤地用沾了黑色溏心的筷子为巫启布菜,还舀了一勺擂椒皮蛋泥摞在他那碗白净的米饭上。
巫启那张肃容端庄的脸上,瞬间就像被泼了黑漆一般阴沉难看,却仍然维持着他那高高在上的风姿气度。
柳依依在心中暗自腹诽他的心口不一,看着他那副勉励克制的模样,吃得愈发开心。
等到饭食结束,巫芷撤走了满桌狼藉,而柳依依则又被留了下来。
她也不恼,只是大大咧咧地岔着腿坐着,一副酒足饭饱后的闲适模样,当真如乡野村夫一般,不懂半点礼数尊卑。
“哎,就像你说的,不用遮遮掩掩,原原本本做自己的感觉,可太畅快了,真是舒坦。”柳依依感慨道。
她摸着微撑的小腹打了个饱嗝,抻着脚尖朝桌上茶壶的方向点了点,恣意道:“喏,倒水。”
巫启愣了半晌,才板着脸提起了茶壶。
“你玩闹了这么些天,可以回归正题了吧?”
巫启倒完茶,将茶壶重重落下,震得桌上杯子里的茶水荡了荡。
柳依依懒洋洋地翘着腿,伸出右手,示意对方把茶杯递过来。
“你!”巫启气得双唇发抖。
柳依依瞟见了,却是不为所动,反而勾了勾手指,笑得愈发张扬。
“续写天书嘛,简单。喝完这杯茶,我就开始。”
巫启抖着嘴角,举着青筋凸起的手臂,将那杯茶塞入柳依依的手中,转头就去长案上铺开了纸张,摆好了笔墨。
柳依依托着茶杯一饮而尽,咂摸着嘴,道了声:“好茶!”
随后,她起身去案前提笔写了一句话。
——三月二十,李胤犯金。
巫启盯着纸上那行字,眉头紧皱,面色愈发深沉。
如此到了三月二十这日,他不自觉地派人着重关注李胤那边的动静。
从旭日东升到日薄西山,大皇子府里皆是一切照旧,并无异样。
等第二天早朝,李胤却缺了席,说是昨夜府中遇歹人行刺,伤了胸口。圣上大怒,下令大理寺严查,着巡防营加强京都戒备。
可这刺客一事还没寻着些眉目,二皇子李茂那边又出了事。
三月二十三日,散朝后,二皇子府的马车在回府途中不知为突然发狂,在官道上横冲直撞一路狂奔,幸得正在巡逻的巡防营参将谢云起制住了惊马,寻机砍断了车辕,保得二皇子李茂无大碍,只在颠簸中受了些擦伤。
事后,谢云起当街着兽医检视,查出那马儿并不是无故受惊,而是被人喂食了发狂失控的药草,做了手脚。
围观的百姓闻之,哗然一片,纷纷议论是何人胆敢谋害当朝皇子。
惊叹之余,又有人蓦然回想起一个月之前,瑞王府大公子也曾当街驰马狂奔,同今日状况极其相似。
不知不觉,那些有关其被恶鬼驱使纵马行凶的传言不攻自破,反而是柔弱公子久病归家却遭人加害的说法四处传播。
更有好事者将此事编排成继母虐子、手足相斥的版本,说得惟妙惟肖,仿若真言。
还有胆子莽撞些的,遇着瑞王风穆青的马车,隔着帘子朝他喊话,让他眼睛擦亮些,别被小人给蒙蔽了。
柳依依听巫芷说到这处时,乐得前仰后合,眯着眼睛啧啧笑道:“这百姓们的眼睛呀,果然是雪亮的,可比瑞王那个睁眼瞎强多了。”
“你呀,就只知道关心自己的情郎。”巫芷在一旁磕着瓜子打趣道。
“哪有,我不也关心好姐姐你么。”
柳依依面露羞涩,赶紧将桌上装有瓜子的碟子捧至她面前,讨好地去堵对方的嘴。
巫芷笑着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忽而感叹道:“还是咱小门小户的好啊,不像这深宫内院、皇室宗亲,处处都是笑里藏刀、阴私不断,哪有什么手足亲情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