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上传来鳞片刮擦的窸窣。
生着蛇皮肤的少女盘绕在石柱上,弓起背脊,吐着猩红的蛇信,嘶嘶声令人毛骨悚然。真丝手套的碎布挂在幽绿鳞片的间隙里。
吐出的信子轻缓地舔过靖狂惨败的脸颊,冰凉黏液混着腥臭渗进每个毛孔。
她厌恶生来就如同蛇鳞的皮肤,憎恨形容异端的自己,仇视每一个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的人,她想拥有毒蛇的毒素,蟒蛇的力量,让那些碎嘴的、丑陋的人在毒素的折磨下,在窒息的痛苦中偿命。
这其中,也包括起初虐待她,最后出卖她、抛弃她,用她换取钱财的家人和朋友。
“嗤——”利刃破空的飒飒声贴着耳膜划过,靖狂猛地偏头,近在咫尺的三寸漆黑尖甲如锋利的刀刃擦过颧骨,在皮肤下刮出灼痛。
随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旋身一脚将偷袭的傀儡踹倒。
靖狂抹了一把眼下的血,定睛一看,竟是那个常对自己的外貌感到不满,随身携带着小圆镜补妆的女生。
她原本秀气的五官已经完全扭曲变形,正蜷缩在肌肉傀儡的阴影里
拙劣的演技遮掩不住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心虚。
靖狂曾听校内的百事通透露说,这位同学在转进学院前,在其他的学校遭受过长期的外貌侮辱和身体霸凌。
她假装出跋扈张扬的性格,用长满尖刺的外壳,在这片崭新的环境里伪装并掩藏其真实的自己,却无法摆脱对外貌的焦虑和根深蒂固的怯懦自卑。
她无声无息地躲藏在肌肉傀儡的影子里,像是回到那段阴暗无光的日子里,趁靖狂发愣时袭击。
镜面碎片刺穿她凹陷的两颊和塌陷的鼻梁,碎镜子嵌在她的眼窝里,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李月息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锁鬼链身的鬼纹流淌着红光。她微微眯着眼,看着腐臭的傀儡一具具从翻涌的晨雾里爬起。
近万具异化的傀儡,被迫或自愿受困在此,灵魂受大阵的牵引,几乎都有着不切实际的愿望,或者不堪回首的过往。
校长顽老头办公室里那些用密文加密的文件,她早已经一份不落的全部破译看完。
什么培养精英和名流的学院,什么达官贵族挤破脑袋也想将孩子送入的教育圣地,不过是背靠各界势力,做着灰色勾当、肮脏交易,见不得光的实验基地。
什么各大家族精挑细选的继承人,什么非富即贵的杰出子弟,通通是可有可无的牺牲品,活在可悲可笑的假象里,做着自我营造的幻梦里还迟迟不肯醒的可怜虫。
加害者和受害人披着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在人为虚构的场景和戏台上,上演自欺欺人的戏码。
难怪能够孕生诡物,滋养出具有自我意识的鬼林和血藤,甚至是极度危险的暗森。
“喀…咳…”体育教师的喉结在溃烂的皮肤下滚动,喉管里溢出粘稠的脓血,漏出气音。
一旁的资深教师上前拦住他,探出的手臂皮肤粘稠拉丝,干燥的嘴角机械地上扬到刚好的弧度,她的右手仍攥着那本教案,被污血脑浆泡皱。
“同学……”教师傀儡朝靖狂探出的手臂露出森白的骨碴,锈蚀的声带发出的嘶鸣带着有气无力的喘息。
靖狂陡然惊醒,身体比大脑快一步先动,一掌拍开那本散发着恶臭的教案。腐坏的纸张在与他的手掌相触的瞬间塌陷为黄绿色的汁液攀附上他的手臂。
他踉跄地后退,嫌恶地甩掉手上的黏液,不经意间踩碎半块没腐烂尽的颅骨,吓得跳起来,拔腿跑到李月息的身侧。
“我们……”
教师和学生们的头转动着,浸透粉笔灰的指节弯曲,在晨风里绽开了灰白的孢子,一股甜腥味扑鼻而来,开裂的铺砖地面的缝隙中钻出一条条银丝,避开李月息,朝靖狂缠去。
“快回教室……上课……”
“不是!”靖狂怪叫一声,不断躲避着朝腿脚扑来的银丝,冷汗把他的白衬衫浸出深色的水痕,他的喉结滚动着未消化完全的恐惧。
“怎么只冲我来啊!”
半夜里,靖狂清醒过后,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离开宿舍房间,就像是被一道屏障限制在了特定的区域内。
于是,靖狂陷入了思考,最终确定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险境不是他的梦,而是真实发生的诡异事件。
但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思索没多久,就看到窗外的天空破了一条大裂缝,他想去一探究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数十道黑影往他面门上撞,又再次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就独自坐在活动中心的穹顶之下,抬眼望去,遍地碎石残垣。
锁鬼链割裂开氤氲晨雾的瞬间,锐器穿透血肉的声音比傀儡的哀嚎先一步响起。
链条贯穿长甲傀儡的四肢,将其钉在肌肉傀儡鼓胀的肚腩上,倒刺勾出大团脂肪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