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厉剑寒的伤势需长期静养,我们暂时住进了医馆后院。
医馆位置偏僻,再加上锦绣特地去邻街胭脂铺学了易容术,用特制脂粉为我们改换容貌,暂时能躲过罗刹教的耳目。
医馆因此还算安全。
我们日常除了照料厉剑寒,得空便在院中切磋武艺,难得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只是厉剑寒虽借《玄阳经》化解了反噬。
但因先前内力损耗过剧,还是伤了根基,经脉始终淤塞不畅。
只能用药材慢慢调理。
其实往北百里外的雪峰之巅,生长着千年天山雪莲,就是能修复经脉的圣药。
前世我拼死也要给他采来。
这一世却不愿再冒险了。
但厉剑寒浑不在意这些。
自从察觉我态度稍缓,成天对我嘘寒问暖不说,养伤期间还钻研起了厨艺。
说要学做我爱吃的点心。
我常隔着门框看他在灶前忙碌,看着他那双习惯握剑的手沾满面粉,柔柔的阳光斜映出他的侧颜。
恍惚间,我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如果没有那些噩梦纠缠的话。
可能是这阵子与厉剑寒走得太近了。
我总梦见前世,梦见断肠崖上,厉剑寒用秋水剑刺穿我心脏。
尽管每次惊醒,我都只会看到厉剑寒静静睡在对面床榻上,眉眼温敛,完全没有梦里的阴鸷。
冷汗照旧会渗透我整件里衣。
在记不清第几次被噩梦魇醒后,我再也承受不住心头煎熬,赤脚裹了件外衫就冲出门去。
回来时,我手里已攥着一壶镇上最烈的烧刀子了。
冰凉辛辣的酒液尽数灌入喉中,灌得太急了,还有几道酒痕顺着脖颈滑进了衣领。
冷意在衣襟前漫开。
却反而压住了我浑身战栗。
那些反复撕扯的回忆也终于模糊了。
我歪斜坐在庭院石阶上。
混沌浮沉的心绪里,难得。我难得有了一丝丝的安定。
我想。
或许,我应该将这一世的厉剑寒和上一世割裂开来,只当他是崭新的同门,那些阴影才会真正淡去。
等哪天彻底走出来。
我也许还能试着,去喜欢些别的什么人。
厉剑寒发现我时,我已完全瘫在后院中,浑身酒气酥软如泥。
“师兄……”
厉剑寒急忙托住我下滑的身子,“你怎么喝成这样?”
我被他拽着胳膊拉起时。
脖颈无力后仰,正巧瞧见他在小心护着我的后腰。
我吃吃笑了一下,“罗刹教那群败类,难得消停一阵……”
我任由他搀扶着坐在竹榻上,“难道师弟还不许人痛快喝点好酒么?”
“外头的酒凉伤胃。”他拧了凉帕子,轻轻替我擦拭眼尾。
“下回要喝,要记得喊我帮你温酒。”
想来是方才还在灶房忙活。
他腰间正系着一条围裙,系带松松垂落,衬得他气质温软柔和。
完全没有前世拒人千里的冷冽。
我看得心头触动。
情不自禁抚上他的手背,“师弟,现在的你……这般体贴,其实,真的很让我心动。”
厉剑寒擦拭的帕子顿了一下。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可那抹凝在嘴角的梨涡,却不难让我瞧出,他心底是非常欢喜的。
浓烈醉意里,我也不自觉跟着笑了一下。
摩挲着他虎口薄茧,“可是师弟,我不能了。我不能喜欢你了啊……毕竟上一世的你,就是用这只手握着秋水剑——”
我忽然停住了话。
将他的手指攥紧,狠狠戳向我心口。
“捅进我这里的。”
厉剑寒瞳孔猛然收缩。
屋外秋风将窗棂吹得急促作响。
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像是被突然丢进冰窖一样。
我又伸手去勾他腰间佩剑,“你总带着这柄剑,片刻都不肯离身,却不知道前一世的你,就是用这把剑,亲手把我挑落断肠崖的。”
厉剑寒脸色惨白,“师、师兄……”
“师弟,你知道吗,被秋水刺穿心口的时候,我真的好疼啊。”
“掉下悬崖的时候,山风刮进伤口,就像被刀割一样,也好疼。”
“但最让我疼的,还是你,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