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迟小子!日头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晨风裹着寒意灌进来,让我忍不住将棉被往身上裹了裹。
陈师叔扒着窗框,竹帘拍得啪啪响。
“陈师叔,再让我睡半炷香……”
“卯时都过了!”
哐当一声,整扇木窗被推得大开。
身上突然凉飕飕的。
我的棉被竟被陈师叔直接掀到地上。
他扯着大嗓门,“出山会你还参不参加了?!”
出山会?
我猛然支起身子。
看着洒落满床的秋阳,才惊觉,我已重生了半年。
又到了逍遥派弟子出山历练的时候了。
我胡乱披上外衫,边系盘扣边冲进议事阁。
议事阁里,弟子们早已到齐了。
连平日总在课上打鼾的方诸都正襟危坐。
今日是满十八岁的弟子结束修行、下山历练的大日子。
师父恰时捋须含笑,“孩子们,即刻选定同行搭档,两人成组。”
满室霎时沸腾。
少年们兔子似的蹦起来,纷纷奔向相熟的同修。
我刻意避开角落里投来的目光。
可眼角余光里,临窗处厉剑寒的身影却格外清晰。
连衣摆铺散蒲团的褶皱都分外分明。
“大师兄带带我!”
不知谁先起的头,七八双手突然从四面八方伸来。
有小小的手攥住我的袖口。
后排的干脆踩着矮凳往我这边挤。
作为逍遥派出了名好脾气的首席弟子,每到下山组队,总是免不了这种排面。
我摸着腰间酒馕刚要说话。
前排响起一声调笑。
“你们快别缠着大师兄了,人家必定要选厉师兄的!”
哄闹声中,
整间阁厅的目光都钉在了角落。
厉剑寒正垂首翻着一本心经,看似若无其事,眼睫却颤抖得厉害。
好像真的在盼着我喊他名字。
可我记得太清楚了。
上辈子我顶着众人嗤笑,低声下气求了他许久,才换来他一句“随你”。
更别说这一世我们早在思过洞那天,就已彻底撕破脸了。
我怎么可能再自取其辱。
在满堂屏息中,
我径直略过厉剑寒的案桌,来到最后排的座位。
伸手揽住角落里打瞌睡的方诸。
“方师弟快醒醒!今后就跟着师兄下山游历,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议事阁里落针可闻。
那些举着手的师弟们僵在半空。
连师父也不住搁下茶盏。
厉剑寒拜入师门四载,谁不知道我待他,比一个丈夫对妻子还上心。
纵使这几月跟他闹得僵,在他们看来,我也该趁着下山游历的时机,与他和好了。
“厉师兄头一回下山,大师兄怎么不带他?”
前排小师弟忍不住八卦。
“他总嫌我聒噪,还是算了。”我随口搪塞。
不过这话并不假。
记得两年前在后山练功,我不过多问了他几句家中旧事,他竟直接用剑尖抵住我咽喉,让我闭嘴。
方诸突然蹦起来。
“我、我不嫌师兄聒噪,还背得动五个人的行李!!”
他红着脸吼完。
藏在袖口的油纸包却掉了下来。
引得全场哄笑。
调侃声也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