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就黑了。
街道上刮起了大风,落叶杂物被旋风卷着,砸了过往行人满头满面灰尘碎屑,惊慌纷纷走避。
听着屋外簌簌的响声和鬼哭狼嚎一样的风声,守在床前的妇人身体颤抖,强忍着恐惧握住躺在床上的儿子的手腕。
床上的青年眼下青黑,脸颊凹陷,头发脱落,一脸病容,脸上却露出诡异的微笑,时不时发出如梦似幻的嬉笑声。
“夫人……”守在床头的丫鬟胆战心惊,双腿颤颤,恨不能夺门而出,却被妇人扫过来的狠厉的视线钉死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
“啪”一声,关得严实的窗户猛地被打开,漆黑的夜色中,一道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慢慢从远处漂浮而来。
丫鬟呼吸一窒,眼睛向上一翻,登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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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公子是被魇着了。”大厅里,捋着山羊胡的道士表情高深莫测,道,“无碍,设灵台祭祀一番,将邪气祛除即可。”
另一个拄着灵幡的方士却道:“我看刘公子不像中邪,反倒像是冲撞了什么,只要设坛请来各方神灵,从中斡旋,想来就能化解。”
“阿弥陀佛!”光头大和尚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刘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听闻前些日子去了城外的桃花庵,那一处烟瘴重重,最易迷失,老衲没猜错的话,应是中了桃花瘴。”
刘员外听着三个人不同的判断,急切又不满地道:“不瞒各位大师,先前刘某请来的大师们也曾如此判定,开坛设法,却不甚见效,小儿反而越发憔悴,如今已是陷入昏睡,久久不能清醒。还望各位大师拿出本领,刘某必有重谢!”
话音未落,侧边一人发出“呵”的一声,将众人的视线齐齐吸引了过去。
只见这个穿着破破烂烂,比街上乞丐好不了几分,在桌面摆了一只破口钵体的游方和尚道冷冷地道:
“刘公子作恶多端,害人性命,我看啊,是厉鬼索命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大变,刘员外的表情尤其难看,游方和尚身边的小弟子急急忙忙阻止:“师傅,慎言!”
没想到刘员外却迟迟没有发作,反而深深地看了蓬头垢面的游方和尚一眼,眼睛精光闪烁,十分客气地道:“大师有何高见?”
“此女鬼道行很深,怨气浓重,非一般怨灵,时日久了,成了气候,不仅贵公子性命堪忧,此间之人,亦容易寿数受损。与其费时费力对付女鬼,我看,不如收拾收拾,赶紧跑路吧!”
游方和尚大大咧咧地道,丝毫不把刘员外这位金主看在眼内。
他这般从容的模样,倒叫刘员外心中惊疑不定。
游方和尚大大方方任由刘员外打量,撵起桌上的炒豆子,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嚼起来。
此举叫刘员外高看与笃信了几分,他给管家使了一个眼色。
管家会意,立即奉上一个金丝镶边的漆盒。
漆盒端到游方和尚面前,轻轻揭开,又立刻被合上。
“还请大师救命。”
不过短短一瞬,却也让厅内众人看清了内里闪烁的金光。
镖头五人正站在刘员外与游方和尚之间,见得清清楚楚,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好大的手笔!
镖头姓李,京兆到鄂州这条线已经走过许多趟了,他知道刘家是当地大族,能在当地富户中排前三的那种,不然他也不会过来。
他们刚到府就被重金邀请,让他们来保护刘员外。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刘家人搅入的竟然是神鬼之事。
眼看着厅内刘员外听信了游方和尚的话,遣人去购置驱鬼所需物什,跟在李镖头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他的大侄子,忍不住低声道:“大伯,这世上真有鬼啊?”
他身边一个瘦长的叔叔嗤笑:“老子走南闯北多年,根本没见过鬼,那些道士装神弄鬼吓人罢了!”
李镖头不置可否,沉声:“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要把刘员外护住就行,待会若是有什么变故,大伙儿见机行事。”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仆人撞撞跌跌跑进来,惊慌失措:“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少爷房里……”他因跑得太过剧烈,一句话说得几乎喘不过气:“有鬼……”
众人脸色大变,“腾”的一下全站了起来。
刘员外看着游方和尚,催促:“大师?”
游方和尚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婴儿手臂长短的铜钱剑:“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刘公子性命垂危,虽仓促行事,准备不足,且试上一试。”
灵幡方士上前一步:“我有百鬼幡,可助兄长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