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睡着了,要不明天再来吧。”
“是啊,他总不能永远待在房间里,不差这一会儿。”
“可他不起来,活就得分摊到我们头上。”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那你说怎么办,干还是不干。”
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压抑的沉默蔓延开,最后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反正我不干,他这次把二公子伤成这样,二公子肯定不会再要他了。”
其他人没搭话,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房间昏暗狭窄,只能勉强容得下一个人住,一小张桌子,一把凳子,一个算不上大的衣柜,一张床,就是全部。
沾着血的破烂衣裳被窝成一团扔在地上,冀星洲上半身光着,下半身的裤子也卷到膝盖上方露出青紫肿胀的膝盖,上面涂了一层薄薄的劣质药酒,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他拿着所剩无几的金疮药往手心倒,上半身伏在略显破旧的木桌上,抬着胳膊艰难地撒药,看不见后面,只能半蒙半猜地撒,通过金疮药落在伤口上刺激的疼痛感来判断位置。
他整个背上都是伤,那一小瓶金疮药是肯定不够的,但此时也别无他法。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在没有月钱的情况下度过半年。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现在是春天,半年过后,正好是秋天,如果再晚一点,到了冬天,没钱买炭火和冬衣,就很难熬了。
还有……每个月要往家里寄的钱。
思及此处,冀星洲不由得神色黯淡了几分。
弟弟妹妹们都可以读书识字修炼,只有自己,要早早地承担起养家的责任,来游府做下人。
上一次母亲来拿钱的时候,二弟也来了,他说:“我真羡慕你,能自己挣钱养家,不像我们,什么事都只能摊着手心朝爹娘要,想做什么也得爹娘同意。”
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说的了,似乎是胡乱讲了几句,把荷包给母亲,然后他们就走了,自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冀星洲,冀星洲,开门,我是三小姐房里的丫鬟秋月。”
外面突然传来低低的敲门声,打断了冀星洲的思绪。
三小姐的丫鬟秋月?
她来做什么,难道是三小姐来给那个纨绔出气吗?如果他没记错,大少爷和三小姐的关系并不能称得上亲密。
他缓缓起身,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干净衣裳穿起来,往门边走去,膝盖过了一天变得更加疼痛,每走一步都如针扎一般。
秋月心中焦急,三小姐吩咐了不能让别人发现,这地方虽偏,却也不是没人来,万一真有人看见就遭了。
冀星洲打开门,一眼便看见秋月手上拎着一袋东西。
“这些东西是三小姐赏你的,药和银子,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秋月看见冀星洲,来不及惊叹于他俊朗的容颜,第一件事便是把东西往冀星洲手里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一有动静就随时准备离开。
冀星洲后退一步,摇头拒绝:“我不要。”嗓音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沙哑。
他不愿屈居于游长海身下,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是他不愿做这种出卖身体的下贱之事。
三小姐与他只见过寥寥数面,就在这个时候让丫鬟主动过来送东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什么心思。
秋月瞪大了眼睛,有些急了:“不行,我回去没法儿交代。”
冀星洲实在是没精力和她纠缠,直接把门关上了,撂下一句:“姑娘请回吧,替我谢谢三小姐的好意。”随后不论秋月怎么说,他都没再回答,仿佛房间里就没这个人似的。
秋月不敢久留,待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冀星洲没有立刻开门查看,而是等了一会儿,果然,门外不久之后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能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蹲着走到他门前,很快又离开了。
这一次过了很久都没再有其他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个厚重的包裹正静静地躺在门边,兴许是放在地上的缘故,它看起来比之前被秋月提在手中看起来更大一些。
人已经走了,冀星洲沉默良久,将包裹拿进房间,没有打开看里面是什么,直接拍干净灰放在柜子里。
之后,找个机会还给三小姐好了。
……
三春园。
小月偷偷摸摸地回到游长海的房间,径直走向散着头发,靠坐在床上看书的游长海。
游长海一听见声音立刻把手里的《四海图》放下,迫不及待地问:“小月,成了吗?”
小月略带自豪地回答:“成了,那地方人少,没人发现奴婢。”她完美地完成了二公子布置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游长海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放松不少,递给小月一个赞赏的眼神。
但小月不太明白,为什么送东西还要偷偷摸摸的,如果想补偿,光明正大地送岂不是更好,何苦这样做了好事都没人知道。
“你不知道,他很有骨气的,如果是我给,他肯定就不要了。”
“那公子您图什么呀?您对他好,他又不知道。”
游长海自己也还没想好,初来乍到,他还得好好适应几天,整理整理思绪:“你还小,等你大了就知道了。”
小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起自己私下收藏的话本子里,那些默默付出的角色,略带担忧地看着自家公子。
帅气,多金,性格好,但无法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