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毛小豆已经明白此事的严肃性,古山白放心下来。
接下来,要说的便是那件事了。
“小豆,还要一件事。”
“嗯。”
“最近山上亲传弟子课务繁多,除开课务和其他杂事外,我也需要沉下心来专注修一门不太容易突破的功法,后面大概还会闭关一段时间。所以,今天之后,我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同你见面了。”
毛小豆看着古山白,突然明白了他今天为何会约她出来,又为何详细叮嘱她一番。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们以后不能见面了。她又想到,几天前,她生日那天,同古山白坐在大树上仰望星空的那晚,古山白同她说的那些话。那一天,她便觉得,好像有些什么要开始改变了。只是,未曾想到,这个变化会来得这样快。但现在,她已经明白,这个变化其实在所难免。她与古山白,虽同在青松门里,但他们身份不同。她只是豆腐坊毛大娘的干女儿,而古山白不但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还是受到所有弟子敬爱的大师兄。若非因为他心善,愿意私下教她,她根本没有机会同他走得这样近。除了古山白,其他青松门里的弟子,无论亲传还是非亲传,谁都不会想要去认识豆腐坊里的毛小豆。事实上,除了古山白,她也的确不认识其他任何一个弟子。现在,她的修为已经有所小成,古山白违背门规可以教给她的东西也教得差不多了,既是如此,他们以后确实没有再见面的理由和必要了。
理由很充分,时机也刚刚好。只是,为何她会觉得如此难过呢?
毛小豆垂下眼眸,点点头。
“好的,山白师兄,我明白了。无论如何,这几年都要谢谢你。你还那么多事要做,我当然也不能再占用你的时间。你放心,我今后会按照你叮嘱的方法继续修炼。当然,也会小心不让别人发现的。”
毛小豆一口气说完以上总结式的话语,抬起头最后看一眼古山白,强忍着想要涌上来的眼泪,仍然挤出一丝笑容,道:“天已经暗了,树林里到处都是蚊虫,山白师兄,那我就回去了。”
说完不等古山白再说点什么,就转身快速往林外移动过去。很快,身影就消失不见。
古山白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光线变得幽暗的树林,只觉心绪压抑而又澎湃。可除了就这样让她离去,他还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半晌,古山白才再次转身面对已经染上夜色显得有些暗沉的溪流,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以后,毛小豆同古山白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自西山往北,驭剑一天的行程,能够到达魁山。魁山山脚有个在修行界几乎无人不知的夜市:魁山夜市。
山夜市,顾名思义,是一个只在天黑之后才开放的集市。虽是个夜间集市,但规模并不小,几乎有一个小镇那么大。事实上,魁山夜市就是在很久以前魁山镇的原址上发展起来的。魁山镇据说在百年前因为一次地震引发的泥石洪流被全部掩埋。后面经过多年暴雨的冲刷,原本小镇的遗址又渐渐显露出来。许多房屋自是早已损毁,但还有一部分却还剩着墙基和框架。后面不知何时起,渐渐就有各种散修汇聚于此,将小镇遗址进行了清理重修,然后就有了在修行界十分著名的魁山夜市。
因为魁山夜市常年设有结界,日常所需灵力巨大。于是,不知是谁便想出这么一个主意:但凡要进入夜市的人,都需在入口处留下一升灵力,或是五两银子以作为进入夜市的费用。这点灵力对有修为的人而言,倒也不算多,任谁都给得起,所以,大家也都愿意。若是其他人也想要进去逛逛,则付五两银子的费用。
每当夜幕降临,夜市入口开放时,便会看到,要进入夜市的人,排在三个通道处,往一个特别炼制的玄色石瓶中注入灵力。这个石瓶的容量刚好是一升,瓶子注满后,前面拦截的法阵便会开一道口,让来人进入。另有一个通道,则是付银子的入口通道。
若是离开,则走另外的出口通道。
魁山夜市常年都热闹非常,因为这个夜市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小有规模不说,夜市上出售的法器法宝、奇形异物、大小玩意,实在太多太多,五花八门。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所以,能够持续地吸引修行界人士到此一逛。许多第一次来魁山夜市的人,都是在不断感叹中带着惊讶逛完的全程。
当然,由于售卖的东西多,也就比较杂,来路自然也是各种各样,既有来路正规的,也有许多来路不能多说的。而且许多旁门左道炼制的带有歪门邪道性质的东西也会在此售卖。因着这些原因,魁山夜市在一些正规门派弟子眼中,口碑褒贬不一。但即便如此,也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逛上一次。
这一天,夜幕降临后,魁山夜市的通道照常打开。夜市里一片灯火通明,很快,几条街道上,就开始人来人往了。夜市里的固定商铺,基本是平层木板房,都不讲究装饰,风格简易,有的甚至看起来很简陋,还保留着像是遗址的老旧风格。流动摊位,都在街道上寻到合适位置,摊位已经摆开。随着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夜市。
一个穿着带有兜帽的宽大黑披风的人,也在这一晚来到魁山夜市,并很快汇入街头来往的人流中。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面孔,黑色的披风掩饰了她的身形,别人既无法看到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是男是女。不过,这样刻意掩藏自己的人,在魁山夜市中并不少见,因此,也并不显得奇怪。因为有人来魁山夜市,为的就是寻一些有特殊用途的东西,并且不想被人知道,所以,会刻意将自己掩藏起来。不但有买家会如此,有卖家也会如此。但这些在魁山夜市中,如同这个夜市对稀奇古怪和五花八门的包容一般,并不会引来异议。
带着兜帽的人,在街道人流中穿行,在街道两旁的店铺和流动摊位上搜寻着她想要的东西。
有几个卖整人小玩意的人吆喝得比较大声。一个是卖鸡鸣帽的。加了符咒的帽子,说是一旦戴在头上,十二个时辰内都取不下来,然后戴帽之人,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学鸡叫一次。还有一个是卖扑地袜的。洁白柔软如同兔毛的袜子,说是穿上脚后,穿袜之人走路就会莫名其妙摔跤。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向几个年轻女子推荐他亲自炼制的防身法宝:臭球。“几位姑娘,你们看看啊,这个臭球,一只臭鼬、两百只臭虫才能炼得十颗,但是效果奇佳,只需一颗,便能让中乘修为的人避而远之、心翻欲吐,不敢再靠近前来。几位姑娘姿容秀丽,可以一人买几颗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若是遇到修为比你们高的恶修骚扰,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几位女子,边听着男子介绍,边假装嗅到了臭味似的笑着用手轻掩着口鼻。
无论是商铺里的东西,还是路边摊位售卖的东西,无论珍贵稀奇,还是普通平常的,带兜帽的人看起来都不感兴趣,扫过一眼便不再停留。不像其他在逛的人,基本都是走走停停。
直到走过两条街后,带兜帽的人脚步才渐渐放慢,然后朝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走去,在一个临时摊位前停下。
这是一个小小的摊位,真是十分小,只是一个小黑木箱放在地上,箱盖上放着几个小小的白玉瓶子。箱子前的一块木牌上,写着物品的名称和简介:拂心花动情水,使有情人动情,使无情人有情,无色无嗅,无痕无迹,药效三个时辰。一个干瘦的老妇人,身着一件有些破旧的藏青色长袍,盘腿坐在箱子后面的屋檐阴影下,头上同样带着兜帽。
带黑色兜帽的人在箱子前站了一会儿,拿起一个瓶子,往老妇人怀中抛去相应的银钱,迅速将瓶子塞入自己怀中,很快又重新汇入人流,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