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被锁着门锁,余墨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试了五六次,终于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一片黄,余墨舟踏进门槛,走在鹅卵石路上,四合院的中间是一棵树,比院还高出一半,从外面也能看见一点枝头。
树的根部堆积着叶子山,簇拥着这棵大树,这棵树还在不断的掉叶子,明明是春天,这棵树不见新生,反倒是开始落叶了,不剩多少叶子,最多剩的是枝干。
正中间的门上有一块牌匾,字有点不清楚,但是余墨舟的记忆自动补齐了“山泽麟迹”
左上边有一把落灰的躺椅,都已经开始腐烂,一旁的石板桌上摆放着一副灰蒙蒙的残棋,等待解答。
此时脚边有东西抓余墨舟的裤脚,他低头看去,是和零一很像的一只小猫,比零一小个,它好像不怕余墨舟,反倒是很亲昵。
余墨舟蹲下,双手抱起小猫,问:“这是你的家吗?”
手中的猫摇摇尾巴,眼睛圆溜溜地看着余墨舟。
余墨舟无奈放下它,小猫立马扑进了树叶堆里,开始自己和自己玩耍。
余墨舟四处打量这棵树,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开始在手机上打字搜索道:这是什么树?
手机给他的回答是:安林树,是一种世界上唯一可以用一截树枝生长下去的树,也不是所有的树枝都能生长,因为安林树的那一截树枝,代表的是它一整颗树的生命,如果你从茫茫树枝中找到了那截树枝,那就说明,安林树选择了你。安林树每十年开一次花,但也要看它愿不愿意开,这是比较传统的说法。
现在安林树代表,我愿意给你我的生命,因为我相信你会赐我新生。
手机截屏后,余墨舟走到残棋面前,仔细看看,斟酌一番,虽然自己不太会下围棋,但是看还是看得懂一点点的,主要是他很会下五子棋。
按照余墨舟的想法,要解这盘棋,白棋和黑棋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有舍有得,对方知道你的所有,你也知道了对方的所有,最后落得和棋。非要整个输赢也只会两败俱伤,要是有最多的棋,无穷无尽,那么它们就要斗个双亡的地步。
结果是,何必解,和棋方有后续。
余墨舟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最后得出和棋局面。
就当余墨舟准备离开,觉得擅自做主打乱这盘棋不好,又想到锁是新的,应该是有人来的,余墨舟准备等到那人来,和他说一下,自己不是故意的。
棋盘的对面有一座墓碑,余墨舟等待期间看见的,抬手佛去上面的落叶,抹去墓碑上的青苔,方能看清楚上面刻着的字:孙老师之墓,2017年3月22日,W。
这个时间应该是在那天死亡,这个W应该是谁刻的,不是很熟练的模样,歪歪扭扭。
这时门外穿了脚步声,余墨舟立马抬头望去,是陈诩,他的怀中抱着一束白菊花,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陈诩,你来……”余墨舟故意没说完,半蹲着仰视他。
陈诩动作自然地蹲在余墨舟身旁,把花横放在墓碑前,“我是来看孙老师的,今天是他的忌日。”打开那壶酒,倒了点在墓碑前,最后放在正前方。
“你也是来看他的。”这个陈述句,明摆着陈诩知道,眼神没有落在余墨舟的哪处,只是垂眸看着面前带着青苔的墓碑。
“嗯,我解了一下那边棋盘上的局,”说着指了指棋盘的位置,“我这是私闯民宅了,所以等你来,请罪。”
陈诩抚摸着刚刚那只猫咪,低着头,用着平常的语气说:“你都知道密码,也不算。”
余墨舟看着陈诩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火腿肠,“我其实也试了好几次,才解开。”撕开包装,喂给猫咪吃。
“嗯。”陈诩一手摸着正在吃火腿肠猫咪的头,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铁盒子,上面没有字和图案。
“这是什么?”余墨舟问。
陈诩简单直白回答,“茶叶,”他看着余墨舟,觉得余墨舟理应有点反应,看见他只是神情有点疑惑,补充道,“老师最后几年最喜欢喝的。”
陈诩轻叹一声,起身后眸光加深,连带着衣服摩擦的声音:“我回去了。”
余墨舟没有动,只是看着那盒茶叶,“好。”目送陈诩离开后,起身仰望这棵安林树,在心里推测,这棵安林树已经死了,有人带走了它的新生。
门口的拐角,有人点了一根烟,接着又一根听着里面的动静,直到余墨舟从那四合院里出来,他一身深色衣服,轻松隐匿于暗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仅仅有一丝淡淡的烟味,从那里飘出来。
直到看着余墨舟离开,林静望才从黑暗处出来,低头拍拍身上沾着的烟灰,打开了那四合院的锁,抬步进去。
眸光深沉的看着棋局,显然明白了其中含义。
林静望进去只是看看,因为要做的事陈诩已经帮忙做过了。
余墨舟前脚进小巷,林静望在远处一眼就看见了,沉默许久,给陈诩打电话让他过来,然后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流程,而自己跟在后面,到拐角处停下脚步,给林诺发消息说:不用来了。
那盘棋局是林静望和孙老师下的,林静望的棋还是老师教的,但却下了个迷,一直留在现在。
林静望拍下照片,走到安林树下面,看着树叶堆,仿佛打开了他时间的匣子,想起17年的3月23日,想起那个时候安林树长得很快。
在孙老师离开的第二天,林静望随便折了一截树枝,打算剩下的留在老师身旁陪着。
也在折树枝后,留下了两张林静望在纸上画的安林树,一片新的墓碑,干净的树下卧着一直猫,另外一边的躺椅,和它面前干净的棋局,黑白的画。只是另一张没有墓碑,用尽色彩。
画的留款是W。
背面是林静望手写的一行行的字。
〔再遇见你的那天,我买了一截树枝,比花还贵,老板说:它只要有泥土就可以长大。我知道老板的话半真半假。
我把它栽在老师家的前院,那天以后,我天天抬头看着它,盼望下次能再见到你,直到它长成现在的模样,树影错落,春青冬翠,枝繁叶茂。〕
这张留款一片墨色,分辨不清时间。
另外一张背面的字有点模糊,好像是什么晕染了。
〔我在老师离开时,剪下一截,当时夏天来得很快,我就带走了它的夏,没想到也一并带走了它的生命。
那时我买走了它的第五个季节,在那天我却丢下了它的春,让它陪着老师,还带走了它的夏,却还是没见到你十八岁的模样。
养在我所买的第一套房子的后院,原来想着接老师一起住,但是他说习惯了,也不用。
老师是位音乐家,退隐舞台,居深巷,我每天都去看他,我现在长大了,时间少了,老师年迈,但每天精神很好。——2017.3.23.W〕
这些时间线缠绕着余墨舟,分辨不清方向,离不开原地,更触摸不到答案。
在一片很暗的小巷里,雨滴顺着屋檐落入水洼,依稀可听细小雨声,余墨舟身上缠着各种模糊时间线,挣脱不了,说不出口。
如同以前的事一样,余墨舟想知道,就算最后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最后又一次忘记。
接着打火机“咔哒”声,随着一点红亮起,那人在点烟,黑暗中火星子忽明忽暗,余墨舟望着那个地方,他听不见身旁的声音了,只有那个细微烟燃烧的声音。
“我们现在没有关系,正因如此,我的以前和你联系不到一起。”
余墨舟脑海出现这样一个声音,沙哑,又带着遗憾,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哭出来。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在抽烟的那个人说的,因为这个声音像是在他耳边说的。
怎么会,没有关系……当余墨舟要开口时,发现自己根本发不了音,那些时间线紧紧包裹着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余墨舟猛的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缓过神才知自己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打湿,额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发丝都沾着汗贴着额头。
这一切都像是巧合,因为余墨舟在那个四合院恍惚中也听见了一声打火机的声音,不对,不止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