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鲁笑了笑，对于陈纳德这位一日千里的老上校（现准将），虽说他在中国的声望日隆，不客气的说，已经超过了史迪威和魏德迈。但麦克鲁这类从军校按部就班晋升上来的职业军官，他们总归是瞧不上这位蹉跎已久、路子又野的军人的。

不过，林安所说的罗斯福比马歇尔更“亲华”或者说更重视中国战区，这倒让他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麦克鲁毕竟是军人，他的直接效忠对象首先是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将军，其次才是总统。更何况，总统任期有限，总有换届的一天，而马歇尔将军却已在陆军中经营了数十年，根基深厚。总统虽贵为三军总司令，但想要真正自如地调动三军，很多时候也需要倚重马歇尔这样的军界巨头，讲究些策略和手腕。

他这边在这里沉思，陈纳德不期而至。

陈纳德和麦克鲁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便又转向林安，“Ice, 好久不见啊。”

林安今天穿的是在纽约买的套装，着实是有些光彩照人。她向陈纳德一笑，有些调皮地说，“将军，今天我没穿军装，就不向您敬礼了。”

陈纳德闻言哈哈大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林安一番，随即潇洒地一挑眉，“不知我是否有这份荣幸，能请美丽的Ice跳第一支舞呢？”

林安来舞会，只要不是不得不跳舞——比如宋子文邀请——一贯只是吃东西、重点是聊天的，这次也不例外。她笑着摇了摇头，“那您可要失望了。我今天只负责吃东西。”

陈纳德耸了耸肩，“那你可丧失了很多乐趣了。”

林安笑而不语。

麦克鲁也说，“好姑娘多的是嘛，你那个小女朋友呢？”

陈香梅其实就在不远处，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听到召唤，陈纳德立刻向她招了招手，将她引荐给了麦克鲁。陈香梅见状，心中还微微有些期待，以为这位麦克鲁参谋长会邀请自己跳舞。然而，麦克鲁只是礼貌地与她握了握手，客气地恭维了她的年轻貌美，便又重新坐回了原位，显然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舞池或者社交上。

待陈香梅和陈纳德转身走开，去应酬其他宾客后，麦克鲁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向林安提起了公事：“林，我记得你的那枚紫心勋章，是在瓜达尔卡纳尔岛获得的，对吗？瓜岛的战事最近总算是彻底结束了，清剿日军足足花了大半年。或许这一点，值得在华盛顿特别指出来，中国战区和太平洋战区是紧密相连的……”

就在麦克鲁滔滔不绝地与林安讨论着战争细节时，不远处的陈香梅，心中忽然泛起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怅然。

她不能说麦克鲁参谋长不尊重她——他很有风度，也很客气。

可是，他给予她的那种尊重，和他此刻投向林安的那种尊重，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就连她平日里崇敬且爱慕着的陈纳德将军，方才被林安那样干脆地拒绝了共舞的邀请，也只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这倒不是说陈纳德将军有多么专断跋扈，非要人人都顺着他，而是……陈纳德是将林安当成了一位战友，而非一个女人。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林安一眼。

陈香梅感觉到，林安虽然确实如很多人所说，确实是攀附着美军的裙带向上爬，可是她是像一个男人一样向上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