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迈想了想,爽快地从手头调了一人——科特兹少校,西点军校毕业,在五角大楼服役两年,刚刚晋升。他人干练,态度谦和,最重要的是,有着能让CBI那帮美国宪兵们听话的资历。
接着,林安又向魏德迈要了八名卫兵,要求他们直接听命于她,日常勤务和突发应变都能独立处理。
魏德迈再次点头,直接从自己的卫队中抽调了八名士兵,配属了一名经验丰富的上士班长,命令他们即刻起听从林安上校调遣。
林安这番毫不客气、直奔需求的“狮子大开口”,反而让魏德迈心里有几分放心了。
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女上校显然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也敢于争取必要的资源。敢作为,才能有作为。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第三,也是最紧迫的行动,便是拦截并带回官全斌。
配齐了人手——她自己、科特兹少校、加上九名卫兵(含上士)——这支小小的“特别行动小组”立刻驱车赶往机场。
他们运气不算太好,那架负责押送官全斌的CBI运输机因故在昆明机场经停加油,一行十个人不得不在凛冽的寒风中,在停机坪上足足等了近四个小时。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那架倒霉的C-47运输机终于降落时,林安裹紧了军大衣,带领科特兹少校和卫兵们径直迎了上去。面对押送任务的CBI宪兵小队,林安面无表情,只是让科特兹少校上前,清晰、响亮地宣读了魏德迈将军签发的、要求立即中止遣返并将官全斌交由林安上校处理的手令。
宪兵们核对了命令,虽然面面相觑,有些不情愿,但在魏德迈将军的明确指令面前,也不敢违抗。交接过程简短而僵硬。很快,形容憔悴、一脸茫然又带着屈辱的官全斌师长,便被“移交”到了林安这边。
没有任何耽搁,林安带着这位几乎一整天都在飞机上度过的师长,登上了另一架早已准备好的返印度的飞机。
官全斌师长今天确实够倒霉的——出发时仓促,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国军将官常服,在高空寒冷的机舱里冻得瑟瑟发抖,加上一整天莫名其妙的变故和精神打击,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在之前的航程中就忍不住吐了好几次。此刻被带上新的飞机,他只是麻木地缩在角落里,脸色灰败。
林安分派给她的那名美军上士,似乎是看不过去,默默地脱下了自己的飞行夹克,递给了这位失魂落魄的中国将军。
官全斌愣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裹在身上,却依旧一言不发。
林安则坐在另一边,冷眼旁观。
沈美英那封关于步枪数目不对的电报还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因此,她对这位落难的师长并无多少同情。她没有兴趣在此刻与官全斌搭话,机舱里一路沉默。
她心里很清楚,无论官全斌最终是冤是罪,他个人的重要性都远远不及这场风波的政治影响。她的任务,不是拯救谁,而是让局势在可控范围内解决——既不给美国人留下肆意干涉的口实,也不给驻印军留下更深的裂痕。
飞机在夜空中穿行,飞向印度。
科特兹少校坐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年轻的中国女上校——她冷静、果断,甚至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冷硬。他意识到,自己这位新长官,恐怕远比她看起来要复杂和强大得多。
而林安的思绪,早已飞到了接下来的工作上:如何安置官全斌,如何向杜聿明司令部通报并协调,如何组建调查小组,如何向波德诺将军那边索要所谓的“证据”,以及,如何在不掀起更大风暴的前提下,查清事实真相……这一切,都将是她“全权”之后,必须独自面对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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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机的引擎仍在轰鸣,舱门哐当一声打开,一股带着印度东北部特有潮湿草木气息的微凉夜风猛地灌了进来。经历了一整天颠簸和紧张的众人,都感到一阵疲惫。
林安率先跳下舷梯,裹紧了军大衣,对紧随其后的科特兹少校吩咐道:“不去加尔各答。立刻去列多。”
科特兹少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腕表,指针清晰地指向了晚上十点。他微微蹙眉,忍不住提醒道:“上校,这里距离列多还有相当一段路程,夜间行车至少需要四个小时。我们是不是……?”
他没说完,但意思是显而易见的——是否应该先就近休息,天亮再出发。
林安停下脚步,在停机坪昏暗的灯光下转过身。她没有看表,只是用一种平静无波、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目光看了科特兹少校一眼。
她重复了一遍命令:“去列多。”
简单的三个字,让科特兹闭上了嘴。他眨了眨眼,立刻向卫兵下达指令,安排车队启程。
夜色苍茫,远方山影模糊,寒气仿佛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林安站在风里,看着漆黑的公路尽头,神情平静得近乎冷硬。今晚无论多累多冷,她都必须赶回列多——在那里,她要亲自把官全斌交给杜聿明,而不是加尔各答的波德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