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蝶听了,说道:“哥哥也是这般说的。他虽不在娘的面前说,却私底下告诉我,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多念书总是有用的,叫我不要总是听娘的话,娘没有念过书,不知道女孩儿念书,可比做针线有用得很了……”她叹了口气,赧然道:“可是我一写字就爱睡着,哥哥又忙,就没时间看管我了。”话中竟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说完,不待她说话,又接着问她这些时日都在京城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回梅花崖去?紧跟着,又将自己如何担心她,如何带着福娃进京,如何在路上遇到哥哥和董星潭之事一一告诉了她。说到董星潭时,面颊隐隐飞红。
花小蝶见她隐有羞意,心中大感不妙。但见她关心自己,便先将自己进京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她,殷若花如何换脸,如何假冒柳小姐,又如何被发现之事告诉了她,只隐瞒了南珠公主一事。
小小蝶和福娃听了,大感害怕。福娃虽已十岁出头,但自幼生活在梅花崖,从未接触过外人,心思单纯,害怕得牙齿打颤,说道:“万一有人冒充福娃就坏啦,大姊姊和二姊姊看不出来,就将他当做了福娃,那福娃就没有姊姊了!”
小小蝶心中虽也害怕,但觉这样的奇事不会发生在她这样一个普通女孩子身上,听福娃一说,忍不住笑道:“不会的,我知道福娃不吃折耳根,到时候我就拿折耳根给他吃,他若吃了,就不是福娃,我就送他去见官,要他将福娃交出来。”
福娃眼神一亮,拍手笑道:“姊姊好聪明,福娃不怕了!”
一阵凉风吹得窗户吱呀呀作响。
小小蝶见她喝了姜汤,只道她是受寒了,忙将窗棂上了窗,因屋中烧着炭盆,又留了一丝缝隙通风。
小小蝶端来一碟水煮花生,一碟用面粉裹着炸得酥脆的鱼干,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又亲自调了一壶淡淡甜甜的玫瑰花露水来,三人围着桌子,一面吃,一面叽叽咕咕说了一上午话。
她同福娃年纪尚轻,喝不来茶水,只爱吃些甜甜的玩意。自打哥哥取中后,她也成了个小姐,不需再上山干农活,整日价闲着无事,心里只觉空荡荡的。某一日,忽见园中栽种着一丛丛艳丽的玫瑰花,便摘了来,晾干后加入□□糖和蜂蜜大火熬制而成。她又找来罐子一一封好,分送给府中丫头仆人。况且,她待人热情亲切,处处为人着想,众人很是欢喜她。
夕阳淡了,暮色浓了,云层里耀出一派淡淡的日头,映着地上的细碎的桂花瓣,宛如黄金。
前院有丫头请她三人去花厅用饭。花小蝶望一眼天色,已是傍晚,惊觉时光飞快。三人跟随丫头来到花厅,只见花母坐在上首,她已换了一身做工精致的衣衫,华发梳得一丝不乱,俨然一副富贵老太太模样,但她面容僵硬,眼神闪烁不定,似有几分局促。
魏舟和董星潭坐在花母右侧,二人只见却空了几个位置,花成蜜坐在左侧相陪。
魏舟见花小蝶进屋,忙起身相迎,扶着她的手行至桌前,又给她拉了凳子,待她落座后,自己才坐下。花小蝶微微垂着脸,默默行至哥哥身边坐下。
众人落座后,丫头们端上饭菜来吃,众人只是吃饭,却一言不发,气氛颇为沉闷。忽然,只听一人说道:“在下本是山野草民,却幸诸位相识,今日却要厚着脸,恭敬诸位一杯。”
他说话时,语气不急不缓,嗓音清亮,好似山间溪水簌石,发出叮咚叮咚地响声,说不出的悦耳好听。
花小蝶抬眸看去,只见他眉眼含笑,神情潇洒。虽当着众人之面,却并无扭捏谄媚之态,只当众人为相识已久的好友一般。
他斟了一杯酒,面向花母,恭恭敬敬地道:“第一杯,祝伯母身子康健,寿山福海。待伯母百岁寿辰之际,小子只怕还要舔着脸来讨酒吃。”语罢,将酒一饮而尽。
昔日,花母只盼着孩儿高中,此后自己和女儿便有了依靠,不再劳苦奔波。此时果真住进了大宅子,穿好的吃好的,又有丫头服侍,心中却只觉如在梦中,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愿望成真,从此花家在村中扬名,祖坟也冒了好大青烟,怕的是这些衣衫鲜亮之人,只恐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
心中到底还觉自家低人一等。
她茫然看着这俊秀的年轻人,只听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只听得“百岁”二字,才猜到他大概是祝自己长命百岁,心中一时茫然无措,不知如何回应才好,只牵出笑容来:“哎……哎……哎……”哎了几声,也未说出一句话完整话来。
花成蜜知母亲心下惶恐,忙站起身来,回敬一杯,说道:“在下替家母谢了董兄。”他本不善饮酒,然这几日府中人来人往,他不得已应付了几日,虽仍不善酒,稍饮三四杯却不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