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明朗的店内,店长樱木条件反射的职业问候。今晚和他搭班的女店员Coco看清来人,顿觉身边酷似樱木花道的阳光店长不香了。
漂亮却不阴柔的男人难得,英气不缺明媚的女生可贵,Coco脸上呼之欲出的八卦热情望着老板。
许娇娥一个眼神给Coco降温,话却朝旁边的人问,“喝点什么,对咖啡因不敏感的话可以试试白术咖啡,中药养生咖啡,是店里的招牌。”
她地主之谊的热情,继续推荐,“这个时间,或者其它饮品也都不错,但一定要加冰,这边用的所有冰块都是用同款饮品冻起来的,冰块化到最后饮品味道都不减淡。”
店主人一丝小小的自豪,这是她从小钟爱的一家茶餐厅给她的灵感。
奶奶还在的时候,许娇娥每年寒暑假都被要求回澳门待一段时间。大阿哥总会带她去官也街尝各种特色美食,而她最难忘怀的就是小巷里那家茶餐厅的丝袜奶茶喝冻鸳鸯。
不锈钢杯子里满满的冰块,都是拿鸳鸯奶茶冻起来的,是以冰化开后也不会稀释茶饮原本的味道。她当时想,这一定是这间餐厅不起眼却长盛不衰的原因。
“我就招牌咖啡吧,你呢?”
陈熹对这样中西合璧的混搭其实不敢太期待,纯粹为配合推荐人的热情。他自觉绅士的品格,亮出二维码,等许娇娥点单后一并付款。
“那我也一样。”许娇娥一只素手盖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浅灰色猫眼短甲冷感的点眼,另一只手递出自己的会员码,“扣会员卡。”
陈熹不是什么大男子主义,却没有让女人买单的习惯,可为两杯咖啡抢单实在难看,他想说点什么,有人已经抢白,“忘记同你讲,咖啡店也是我开的,家长来咨询我都会招待。”
琥珀灰色猫眼型镜框的眼镜,衬得许娇娥几分狡黠。
陈熹诧异地睨着她,微微失笑。原来是甲方家长的待遇。
男女平权的社交,过度的客气推拒,未免小气,不如接受礼赠者的好意,“那么,多谢招待。这里是咖啡馆并工作室?”
“只是共用场地,互不干扰的,做了功能区分,不影响教学。带你参观一下?”显然,许老师商务接待状态,误解了某位“家长”的意思,也急忙要澄清。
许娇娥告诉陈熹,这个铺面,原先是她外公买下来做了几十年中医馆的,老人家走了,现在由她继承下来。
她半玩笑的口吻给潜在甲方吃定心丸,“家长们选择我,可能很大的原因是我的运营成本低,抗风险能力高,不担心我跑路。”毕竟,近几年经营不下去跑路的各类培训机构,着实不少,不是什么新闻。
陈熹笑老板自谦的率性,些许夸赞的意味,“我认为,他们或许是因为许老师的坦率。”
真诚二字,适用与人交际的任何场景,远比客户话术更打动人。
他顺着许娇娥的玩笑,问她,“所以,中药咖啡,是源于中医家学?”
有人避之不及般连连摆手,小声坦言不是,老人家几十年悬壶济世的好口碑,“晓得我这样乌搞百叶结(瞎搞),要给我吃排头的。”
许娇娥悄悄看了看店内的顾客,凑近旁边的人耳语状,“营销噱头。中药搭咖啡,迎合当代年轻人的朋克养生。”真诚的人当真不藏私,分享她的生意经,“不过你放心,我们出品前都要内部试饮很多次,配伍的是常见药材,也都确认过用量和功效。”
“现代版神农尝百草,也算传承中医精神了。”陈熹只觉得她当下格外鲜活,他微微欠身,学她的耳语调侃。
店内整体极简的白色空间,只有东面一角风格跳脱出来,陈熹望过去。
老式厚实的木质开放展示柜,摆放着各式复古花纹的手作陶瓷杯,杯子里通通插着片薄竹篾,标注着品牌和价格。半人高的柜体上方一根黑色铁线由天花悬吊下来一只古朴做旧的铁铸茶壶。
许娇娥顺着他的视线,同他走过去,解释这处格格不入又莫名和谐点题的角落。
“这个柜子和店里的几张小方桌,是我外公留下来的中药柜和柜台改的,很遗憾,我传承的只有这些沾染中药香的柜子。”她略微自嘲口吻。
许娇娥的闺蜜前两年心血来潮跑去景德镇学陶,没想到真做起来自创陶器品牌,这些是放在她这里展示寄卖的。她觉得这些茶杯和店里的营销概念还蛮搭,所以店里都是用闺蜜品牌的手捧杯来装咖啡。
操作台那边,Coco已经熟练打包好两杯咖啡,喊Joie取餐。由于先前的“家长”一说,Coco早没了八卦探究的热情,这样好皮囊的男士从来抢手。
陈熹看着手里这杯咖啡,恍然记起来,早前科室同事请下午茶,好像点单过这家。
他点点杯套,“之前我们科室点过,ISFP,店名很特别。”
许娇娥莞尔,“当时刚和我闺蜜测了16型人格,不想动脑筋,直接测试结果拿来用。”
她问陈熹,怎么样,问咖啡,也问店内观后感。
“实话是,咖啡比我想像的好,咖啡店,很贴切店主人的感觉,写实也写意,”陈熹很认真地作答,“职业关系,我个人觉得进门处的免洗手消毒夜设置,很不错。”
一本正经给出意料外的答案,偏偏巧合戳中许娇娥的笑点,来不及回味他模凌的评价,她哈哈笑起来,又马上收敛噤声。
“前几年特殊时期,不想麻烦,就保留下来了,办公室和教室的门边也有。”为了好看,许娇娥特意找师傅开的壁槽,再网上订制的哑光黑色铁片半圈住瓶身。
“不耽误了,聊正事去。”许娇娥指纹刷开操作台旁边的一扇磨砂玻璃门,“工作室是完全独立的区域,学生确定在这里学习后会录入指纹,结束课程指纹也会删除。”
带陈熹看过教室和自习室,二人在她办公室坐下,许娇娥正式给他介绍授课方式和课程设置。
陈熹把许娇娥给他的电子文档资料和刚才他实拍的两张教学区域照片转给了洪豫江,也同许娇娥说明,他是受人之托。
结束离开之际,陈熹忽然试了试办公室门边的手消夜,转身,正色垂眸,望着跟在他身后的许娇娥。
陈熹示意她摘眼镜,“抱歉上午急会诊,既然到了你这里,再给你看看恢复情况。”
他明明医生对待所有患者的正常语调,甚至没有多余动作,偏偏许娇娥心理跳空一拍。
呆呆照做的人在顶光下扬起脸,冷白的光线里,皮肤似半透光的羊脂玉。
陈熹指尖的温热轻轻落下,靠近的影子坠在她半张脸上,仿佛一片羽毛落下来,也落在她心上,若有若无的。在他的琥珀色浅瞳里,许娇娥后知后觉,少了医院环境的加持,二人的距离,空气似乎升起些暧昧的氛围。
“恢复得不错,这几天还是少戴隐形眼镜。”陈熹专业操守的心无旁骛,简短检查后,垂下手,退后一步。
许娇娥低头,架好眼镜,暗暗给自己“泼凉水”,清爽点,妈宝男,再好看也只可远观。
她拨弄一下头发挡住微微发热的耳朵,尴尬的时候人总是不自觉找话说,“这个泪孔,好像比右边的大一点点。”
许娇娥再次汇上他的目光,“陈熹,它会好的吧,能和原来一样吧……”
有人不烫嘴了,水灵灵地喊出来他的名字。
陈熹心里很是受用,他笑着抛出返场问题,“所以,你上午撤回的是这个问题?”
许娇娥恨死逻辑缜密的人炫技了,当即想反驳几句,话还没出口,对面人的手机铃声先响起来,一阵一阵,脚跟脚的。
陈熹的工作性质,需要on call的,他即刻去查消息。还好,是洪豫江和儿子碰头过了,问他周末是否有空,洪家琪想让他陪着试课。
眉头蹙了又展开。行吧,私心揽下的差事,他也没想过只留私心,撇开责任。
和许娇娥敲定好试课时间,陈熹没有再逗留的理由。
店门敞开,两人一明一昧地站着,凉意飘入热风里淹没地悄无声息,而心头的热意留在光里却暗暗作祟着。
陈熹让许娇娥安心,一段恢复期过后,泪孔会收缩复原。
然后,“周日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