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又不是强买强卖,谁规定见了面就要非你不娶,封-建年代都允许定了亲再退婚,不过我家没瞧上你就找上门来打嘴仗,假使两人真成了,一点什么大事小情就亲家来升堂,日子还过不过了。这一来,陈熹倒是清净了好些天。
陈熹同往常一样,进屋,天大的事也得先洗手。
洪女士瞧见他,悄默声跟过来,“你舅妈等会儿要同你牢骚,你听听好了,跟她讲两句漂亮话。”
陈熹眼神投投母亲,“你们自己热衷保媒拉纤,拿我当没有感情的工具人支使,我还得给你们提供情绪价值。”我多不容易的一天时间被侵占,也要让你知道我不爽的不配合。
洪霞扬手要捶臭小子,“讲讲好话少块肉呀。”
“不少块肉,但违心的话,没意义且浪费时间。”陈熹朝亲妈总有些老小子的反骨,你若顺着她,她更加凡事大包大揽起来。
“你舅舅家这两年不像从前风光,别招你舅妈吃心。”洪霞剜儿子一眼,晓得他有分寸,她率先回去她的主场了。
听教训的人出来,不多热络却晚辈的恭敬,到底是顾着场面,耐着性子应和舅妈的苦劳。
最后,洪霞装腔薄责两句算圆场。
人情世故不过如此,有人给台阶,该下就下,舅妈口风一转,“我也不费心了,你自然有你妈妈替你操心。你阿哥就先你几分钟出来,他孩子都会走路了,你真是要抓紧啦。”
“唉,老大一家还没到吗?”
“家里小的肠胃不舒服,我让他们不要折腾了。”洪霞和嫂子解释。
“哦哟,小家伙遭罪啦。你们家有双胞胎基因,老大要二胎伐,二胎要能生对双胞胎,那蛮好了。”
姑嫂二人瞬间又连上了信号,无缝跳转催生话题。
陈熹无奈,好像女性到了婆婆妈妈的年纪,无论教育程度和贫富地位,关心关注的总脱不开嫁娶和繁衍。他也庆幸,暂得解脱,趁机撤到安全地带。
手机才握在手里,表哥家的大小子洪家琪不晓得哪里冒出来,凑过来贼兮兮地问陈熹,那个相亲的女生是不是不好看,所以他才不喜欢的。
陈熹笑着推开靠他太近的脑门,少年已经朦胧懂得些男女之事,但对爱的理解却是简单且单线条的。
“小子还挺八卦。最近学习怎么样,升高三了,你现在该是时间紧,任务重。”
“你教过我你知道的,我是因为你才侥幸考进外语实验中学。我爸妈已经打算让我高考后直接出国,最近正给我找英语培训机构呢,所以我最近才有空。”
舅甥两个关系亲近,全因洪家琪初三寒假,恰逢陈熹在准备德国进修的事,时间上宽松些,洪父洪豫江听闻,大概效仿孟母三迁的思路,央托到姑母这里,想请陈熹带着孩子学习一段时间。家中生意不太顺遂,妻子三胎的孕晚期,他们无暇顾忌洪家琪,叛逆期的孩子成绩落下来,补习也不见效果。
现下,陈熹放下手机,认真对待小伙子的聊天,“海本也是不错的选择,那么,你准备得如何,有目标国家,学校,感兴趣的专业了?”
洪家琪面对陈熹,才流露出沮丧,“我的想法……我爸妈应该不会同意,也不关心。我想学心理学,他们是要我学经营管理类的。小叔叔,有时候真羡慕你。”
洪家琪很佩服小表叔,家族里一个独立又特别的存在。
他们都是经商人家,祖辈们由小做大,他父亲这一辈开始,几乎默认的人生路径,或创业攒经验,或留学读商科,最终都是慢慢接手父辈的事业。他父亲就是大学里创业实践后再接手阿爹,唯独陈熹,读书工作都按照自己的意愿。
和眼里多是利来利往的长辈们相比,小表叔没有辈份优势下的专断,会给他成年人交际一样的平等与尊重,也总能耐心倾听乃至共情他的话。洪家琪一直把他当作可以分享心事的好朋友。
陈熹没有立刻接话或安慰,他看着少年,略略沉默,“我们都不用羡慕谁,行动比想法重要。”
“如果你了解心理学的专业细分和学习内容之后,仍然确定是你的兴趣所在,那么至少先努力过语言关,相信对于你父母而言,成绩最有说服力。”
“至于其它,专业和事业本质上有关联却没有绝对的必然性,人生是终身学习的过程,未来也有很多可能。听起来像年轻人讨厌的鸡汤,但是,想做的事任何时候都不晚,只要你行动。”
陈熹也有过同样的年少,少年总是容易把周围的人和事看得太重,总是觉得什么事情一眼望到的就是尽头。他尽量避免夫子的腔调,对于这样半大的小伙,思维上的引导比控制欲的说教更有意义。
洪豫江夫妇见孩子又粘着陈熹,扔下三小子也加入进来。他们这位二代目兄弟,凭实力另辟蹊径,真真不靠家里背书,名校直博,一路到如今技术医德有口皆碑的医生。
洪豫江自己学习不灵,但笃定真学霸实践出真知的经验总结,比外头什么教育专家的干货更具参考性与价值。
在这个以高考“噩梦模式”和学生内卷“地狱模式”著称的省份,父母比孩子还焦虑。夫妇俩几句恭维话后,立马切入正题同陈熹论起来孩子的教育计划,也想请他再给洪家琪指导一二。
“这小子听你的,中考也是多亏你指导。”
陈熹顶负担这样表面论功实为派活的话,他不置可否亦不干涉的原则。
所谓人情难,难的不过是一个度。今天哪怕他一个娘胎里一道出来的哥哥,来跟他征询孩子选什么样的早教中心,他也不会过多置喙什么,更甚拍板什么。
从来世间都不乏那些好柴烧烂灶,烧香惹鬼叫的故事桥段。
表嫂继续牢骚给洪家琪筛选留学机构,也有熟人推荐的大大小小雅思培训,孩子么,试了几个老师,反馈平平,他们也难判断。
独一份的慎独之人,当下连自己都始料未及地松动。
对亲近信任他的孩子的恻隐,或许不为人知的私心作祟。陈熹平静貌地建议,“我当年考的托福,雅思考试的规则不大了解。或许,我认识的一个雅思课老师,过几天得空,我可以先替家琪咨询一下。”
总之,他由自己头脑发热牵出桩人情事物,承担了份师长的责任。
看过无数双眼睛的人,好像独独坠入某个冒失鬼那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
乌瞳含水红眼尾,一霎,他灵光闪现一个词——鬼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