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黎视线落在颜序肩头衬衫被晕开的血迹上。
颜序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鲜少有这样松散的时刻,穿着睡了一夜的衬衫有些褶皱,肩头那枚带血的咬痕在越发明亮的天色中有些突兀。
“……”
昨夜更多的记忆细节如同涨潮的潮水,伴随着这枚咬痕扑进魏长黎的大脑中。一些亲昵而旖旎的画面充斥着令人遐想的桃色意味,让他的思绪空白地断了两秒。
随后他茫然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果然摸到一个结痂的破口。
安静的空气中忽然响起“啪”的一声,颜序微微偏过头。
“……”
“……”
一瞬间,两人都沉默了,安静的空气更加安静,落针可闻。
这一巴掌不重,比尚不会收爪子的小猫挠人的力道大不了多少,但胜在出其不意,纵然是颜序也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魏长黎下意识收了收手指,表情也很茫然,甚至非常礼貌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接着他动了动嘴唇,犹豫地问:“你昨天对我干了什么?”
颜序无言数秒,在这沉默的无言中,魏长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毕竟他想不起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总不至于是自己先勾引颜序咬自己,然后自己还奋力反抗对方吧。
那这病生得也太大胆了点。
半晌后颜序有点无奈又十分柔和地看了他一眼。
魏长黎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又莫名有些心虚,只好将自己大半张脸都埋进枕头里,冷硬地撇下一句“没让你碰别碰”,便一言不发地拒绝沟通拒绝交流。
颜序原本在他床边,但没几分钟后就被新的电话叫走了,魏长黎听到他掩门的声音,才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其实自重逢以来他们的身体接触也不算少,他甚至以极其轻佻的方式去挑衅和逼迫过颜序放手,而颜序则总能在各种情境下找到一些不至于令他反感的触碰机会。
但他们并没有接过吻。
他们现在不是接吻的关系。
魏长黎闷在被子里,神情有些复杂,但他的目光却并非冷的,相反还有些恍惚,整个人溺进一段他已经很久不愿意回想的记忆里。
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他的成年礼上,彼时的魏家还是一场虚浮但辉煌的泡沫,魏长黎是那枚在泡沫中诞生的星月般的主角。
那天价值十几亿的魏家庄园里挤满了各行各业的宾客,衣香鬓影花团锦簇,奢靡得让他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怪诞。他被魏长钧领着见了很多人,到最后看花了眼,以不胜酒力为借口到花园里散风。
颜序当时还是学生,在顶尖科院读博,每天泡在实验室的时间比吃饭睡觉社交加起来还长,而魏长黎生日那天还正好赶上了一场重要的国际交流会,主办地点与宁城相距千里,他要是没有三头六臂并且不会分身,能赶回来的几率十分渺茫。
何况当时他们还没在一起,颜家已经派了别人前来贺礼,颜序也没有必须回来的理由。
魏长黎醉得有些头疼,独自坐在花廊上摆弄自己的手机。他在两人的聊天框里输入了很多内容,又删删减减全部删除,最后只剩下空荡的界面,一如他空荡荡的胸腔。
后来有人坐过来和他聊天,魏长黎忘记是哪家的人,也忘记他具体长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人有颗没用到恰当地方的玲珑心,看出这场成年礼主角的寂寞,于是向他发出邀请。
这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根本不算什么,表面光鲜的名利场下交叠着大量的美人枯骨,总有人跃跃欲试,以期用一个或几个夜晚换得什么。
魏长黎靠在花廊的立柱边,在夜风中静静地看着那个人,或许他的沉默被对方当作了鼓舞,又或许是钓到魏家少爷这件事情的诱惑力度实在太大,那人方寸渐乱,忽然凑过来扑了魏长黎一身香水味。
随后他就被人拎着领子移开。
魏长黎视线上移,却忽然看见了颜序——
他竟然回来了。
颜序衬衫外只搭了件长款风衣,周身气质和这场用领结、袖扣和风琴褶包装的生日晚宴大相径庭。他衬衫前襟上还别着没来得及摘下来的胸牌,上面印着学术会议的名称和他的名字,鼻梁上罕见地挂了副眼镜,显得干净又文气。
前来搭讪的少爷审度着颜序,许是被他身上带着的那几分风尘仆仆迷了眼,没能一眼成功定位颜序的身份。
那位少爷皱着眉,正欲表达一下“先来后到”的排队思想,却又被颜序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打发走了——还算是懂几分察言观色的识相者。
魏长黎状似懒散地靠在立柱边,手指却早已无意识地扣进罗马式的浮雕中,他看着颜序,言不由衷地控诉,怪他把自己的“朋友”赶走了。
颜序与他并肩坐下,问他“换成我可以吗”。
魏长黎被冷落了空荡了一夜的心终于有了反应,无由地感到心慌和酸楚。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颜序,那你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还是来吻我的?
颜序在夜色下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