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序长眉仍然拧着,却回他说“会”。
这下轮到魏长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纵然他并不知道颜序刚刚做出的“风雪寻猫”是一个多么荒唐的允诺,却依然因对方眼神中无法描述的情绪而感到震动。
仿佛就算他多么疯狂多么执着于一条道走到黑,对方也只会沉默地挑着灯走在他身边,陪他探明整段前路。
魏长黎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无言,只一言不发地把窗门关紧了。
颜序看着他关上窗,本应该舒出一口气,表情却没有任何舒展。
魏长黎默默望着窗外,整个人仿佛被纯黑的窗棂禁锢。
颜序站在他身后,甚至说不出“米修很聪明,下雪了会找到取暖的地方”这种安慰人的说辞,隐瞒已经是欺骗,再编谎话也只是加固这层牢笼。
“米修……它很乖,也很聪明。”
这句话最终却被魏长黎自己说了出来,他靠近落地窗,哈出一口气在结雾的窗面上,用手指画了一只戴着皇冠的傲娇小猫。
“它不会冻着自己的,或许……已经被好心人抱走了?过上了和以前一样冷暖不愁的生活。”
他似乎在和颜序说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辗转之间,那只被手指涂抹开的水雾小猫又模糊了。
魏长黎坐回沙发上,将剩下的半盏安神茶也饮下了。
“就算要出去,”颜序不欲再让他多想,只好转开话题,“你现在的胃受不了太大刺激,少食多餐比较合适,想喝小米还是山药粥?”
魏长黎闻声向后靠在沙发上,侧过头看他半晌,忽然说:
“你没必要这样。”
颜序以一种温柔的视线回视他。
“你会让我觉得……”
魏长黎目光透过男人,望见窗外的第一片雪花安静地飘落下来,轻飘飘得那样柔和,完全不像是一场风暴的肇始。
他顿了下,才说:“你会让我觉得我们和好了,颜序。”
男人安静。
魏长黎问:“我们和好了吗?”
颜序仍然不语,只看窗外的雪,用手复描了那只诞生于风雪中、张牙舞爪的皇冠小猫。
魏长黎不再注视他。
这个问题太有攻击性,又涉及三年前各种没能排出的雷,他没打算听到颜序的回复……甚至连他问出这个问题,也有莽撞和冲动的成分在。
换而言之,他也没做好听到颜序回答的准备。
然而就在魏长黎以为他不会对这个问题做出任何回应之时,颜序又在小猫旁边描了一只造型奇特的小鸟,他将风筝线似的绳子绕过它的爪子,让猫咪牵住那只小鸟。
颜序:“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始终是你的。”
魏长黎一怔,原本他只是靠在沙发上,此刻却莫名觉得自己像浮在云端,一种不稳定不安分的失重感席卷而来。
这种失重感太过熟悉,从三年前他们在一起时就如影随形,颜序此时此刻站在他的眼前,魏长黎却觉得他终有一刻会消失。
他不知做什么回应来抵挡这份感觉,只得从唇边溢出一声冷笑。
颜序缄默,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独自去厨房拿出砂锅,把小米和山药粥各煮了一份,煮到米稍微开花的时候,一份细细切了辽参,另一份则放了适量的扁豆。
温暖浓郁的香气从砂锅的透气口溢散出来,飘进客厅。
魏长黎原本也没那么不抗饿,但可能是最近在吃上太过糊弄,乍一闻到这种香味,一直处于空闲状态的胃立刻缴械投降。
他不愿贴脸过去,想拿茶水填填肚子,却发现杯子里的水也被喝空了。
魏长黎摸了一把米娅的头,沉着眼睛去厨房,却在门口放轻脚步声。他看见颜序正占着一个案板,不知在切着什么东西。
颜序长发未束,只随意用一柄长簪挽住,挽在不碍事的一侧,低头时会露出雪白的后颈。一条随处都能买到的素色围裙系在他身上,将他毛衣下的窄腰松松勾勒出来,当他在案板上利索切东西时,手起刀落,男人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又很有力度,向上连接了宽阔紧实的肩。
如果不是魏长黎自己主动走过来的,他几乎要怀疑颜序是在蓄意勾引他了。
颜序仿佛对身后的人浑然不知,将剁成小块的排骨洗净后下锅焯水,加入适量料酒姜片,等它煮开后再撇掉浮末,沥水放入炖锅中。
魏长黎咳了一声,见他转身,主动缓和道:“需要我帮忙吗?”
颜序想了下,将水泡软的莲子递过去:“帮我把莲子芯剔出来吧,家里还有几朵羊肚菌,准备配着排骨炖汤。”
魏长黎接过这个几乎没什么工作量的工作,站在水池边将莲子拨开,剃掉芯,放到一个干净的空碗里。
颜序这个房子的一楼配备了两个厨房,一个是空间较大的开放式西厨,另一个则是封闭式的中餐厨,这里头面积相对小一些,平时不住家的阿姨肯定是够用的,但两个身高不低的男人站在一起,动作大了,几乎能相互碰到。
魏长黎尽量忽略旁边人的存在,动作幅度很小,屏息凝神,对待碗中的莲子简直用了呵护婴儿一般的细心。
奈何颜序不时要透过他去壁橱拿东西,偶尔掠过的发丝甚至会扫在他的脸上。
魏长黎嗅到他发间淡淡的昙花香气,鼻子忽然有些痒。
明明是自己凑过来,现在却又想逃开。
魏长黎三下五除二地将剩下几颗莲子剥干净,甩了甩手上的水,回身,正想说自己不在这里待了的时候,恰好和过来放料酒的颜序迎面撞上。
两人的距离一下离得很近,仿佛连呼吸都暧昧地缠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