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毕竟是两人一起养过的猫,魏长黎没拒绝。
他想到米修,声音哑下去:“我正愁找不到它,你要是有空,就……就帮着找找吧。”
又一阵沉默。
片刻后,颜序说“好”。
魏长黎抬眸,若有所思。
关于米修的遭遇,颜序并不想在魏长黎一无所有、把一切的情感都寄托在米修身上的时间点戳开这个带血的伤口,这对他身上不时会出现的要命的应激问题没有任何好处。
这期间颜序曾派人去查,但那片区域人来人往鱼龙混杂,那个租屋恰好又是监控盲点,就算是调用警司署的力量,也没有任何结果。
颜序甚至曾想用一些不惊动魏长黎的外部手段让他远离那个危机四伏的租屋,但掌握维|稳治安的警署部门和他意见相左,探员们认为这种混乱的环境更有利于放松魏氏在逃人员的警惕,虐|猫杀手追踪不到,不代表加强监视后的其他动作也追踪不到。
换而言之,警司署的探员们是在利用魏长黎这最后一条魏家的线钓鱼,颜序毕竟不是垂直部门的领导,无权干涉他们的决定。
“你在想什么?”
魏长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颜序回神,看见青年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似乎要从他的眼底看出什么东西。
青年的敏锐超乎寻常,颜序思索着一个能合理化自己走神的理由,魏长黎却忽然凑近他,原本被病弱暂时掩饰的锋芒倏然有了炸开的趋势,他的目光在柔和的灯晕里却好似泛着雪光,带着探究的冷意。
“在想什么?”他重复问道。
“没有。”颜序意识魏长黎再往下探究,绝不利于平复他刚刚偃旗息鼓的应激反应,于是他否认,并伸手想扶他再躺下,却被后者一下打开。
两人之间原本处于某种诡异而平衡的氛围忽然降了温度。
其实颜序刚刚的表情变化是十分细微的,就如一盎司重的羽毛拂过水面时带起的波痕,但魏长黎却能从这微弱的变化体会出某种千回百转的情绪,而这些情绪的最终归宿是一缕隐而不发的悲伤。
“你是觉得……米修死了吗?”
出乎意料的,魏长黎再开口的声音并不暴躁,反而有极其微弱的小心翼翼的成分在,如在懵懂的状态下努力回忆着叙述出一场梦魇。
死亡,一个这些天他奋力寻找,没有一刻敢于停息,以至于耗尽体力也想要逃避的词。
他如今的生活只剩米修,和一只猫相依为命说起来总是有些荒诞,但事实如此。
颜序回望着他。理智刻薄地发出警告,如今最优的回应是随便扯出什么理由解释自己的走神,并以卓绝的决心修饰“米修尚在人间”这一苍白的谎言,来安抚魏长黎岌岌可危的情绪——可他全部声音都哽在喉咙间,并在看到对方颤抖的眼睫时刹那失声。
“它没死,”魏长黎指尖早已扣入手掌,那种熟悉却未知的反胃感再次涌了上来,他忽然抓住颜序的手腕,向他偏执地重复,“米修不会死。”
颜序一把将人揽进了怀抱中,冷静地引导对方有序地呼吸,魏长黎整个身体原本已经开始不正常地颤动,可当男人身上熟悉的昙花气息钻入他的鼻腔时,又出乎意料地对他产生了安抚的作用。
慢慢地,魏长黎在这被体温熏暖的气息里面平静下来,像一缕清醒的游魂忽然被拽回躯壳。
某个瞬间他开始怀疑这种常年停留在颜序身上的香气有某种药用安神的成分,并且药性算不上温和,能对即将暴沸的情绪产生压制。
颜序隔着衬衫轻拍他弓起的脊背,在这种平静又煎熬的沉默中轻声道:“要找米修,是不是该先把自己养好?”
魏长黎没回答,只施力推开对方,他将自己的失态收拾干净,哑声逐客:“出去。”
颜序直到确认他情绪稳定没有大事后才松开他,听之任之起身离开,并为他带上了门。
一室沉静,只有床头的小灯在墙壁上打出一道柔和的光晕。
魏长黎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茧,希冀于用这个动作寻求一点安全感。
经此一遭,他原本就透支的体力被消损得一干二净,黑暗而温暖的环境再搭配上久久不散的昙花气息,他竟真的合目又睡过去。
这一觉算不上长也算不上安稳,魏长黎没多久就被撞在窗棂上的风声吵醒了,他坐起身,动了动自己仿佛被锈住的关节,向窗外瞧去,外面乌漆麻黑一片,只有风声不减,料想明天不会是个好天。
魏长黎走下床,推门下楼准备去接杯热水。整栋房子除了被风声贯穿其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二楼另外几间屋子都关着门,他不知道颜序是否还在,在下楼时放轻了脚步。
倒了水,热水入喉,魏长黎总算觉得自己的喉咙舒服了一点,仰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他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四点,思索着是现在离开还是等天亮一些再走。
要不要和他说一声……
魏长黎有些踌躇,他站在空荡的客厅里,裤脚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拱了一下。
深更半夜,这种体验着实有点惊悚,他手臂上激起一连串的小疙瘩,低头向下看去,却和一只幼小的毛茸茸对上了眼睛。
是一只花色眼熟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