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两人在客洄不欢而散后,颜序好像忽然明白了“分寸”二字怎么写,再没找过魏长黎。
这简直和过去如出一辙,大驾光临地闯入,然后再毫无缘由消失——好在魏长黎没空再分出心思想这些事情,整整一个月,他都奔波在宁城新老城区的各个角落,企图能寻找到米修的蛛丝马迹。
最开始魏长黎觉得米修走丢了,后来又觉得这边周围鱼龙混杂,可能有猫狗贩子出没,米修可能被人绑了也说不定。于是他从一个人闷头找,变成了四处打听,甚至不时在农贸市场运货的卡车处蹲点,还意外帮派出所捣破了一个黑心狗肉作坊,救出了几十只即将被屠宰的活犬。
可他仍然没有找到米修。
邻居们刚开始还愿意帮他留意,昌平路的刘阿姨、和平街的郭伯甚至常往这边走的外卖小哥都拿过几张潦草的照片问过他,但没过两天就厌烦起来,看魏长黎的眼神也越发古怪,目光针扎一样,觉得他为了一只猫犯起了神经病。
魏长黎不强求,他家商贾出身,他自然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没人理解,就花钱请人帮他留意。
一个月不长不短,足够宁城由夏转秋,城市宽阔得一眼望不到边际,人人都奔波在被风吹得金黄的落叶之中,找到一只小猫无异于大海捞针,花钱却似流水。
魏氏坍塌,魏家一切资产被封,魏长黎手上原本就不宽裕,为了找到米修,钱包更是飞速瘪了下来,然而他找猫心切,一直选择性地忽视。
直到某天魏长黎突然发现自己连明天的饭都毫无着落,他那场长达20余年的豪门幻梦才彻底惊醒。他意识到自己绝不能再这么囫囵地生活下去,人终究要为自己寻条出路。
魏长黎曾给陶柚打过几通电话,但对面似乎因为培养新人的事情忙得找不到北,每次接通后聊不了几句就匆匆挂断,安排工作的事情更是不了了之。
好在他手里还有那则在医院录到申述强恶行的录音,多少有点用处。
魏长黎并没有交给警方或者公布在网上,而是做过处理后、将其中的一个片段寄给了一家名叫“灼华”的娱乐公司。
灼华娱乐,是被申述强名下“星光万娱”屡屡打压的商业对家。
这家公司还在初创期,在圈内的规模不算最大,发展势头也不算太猛,但可能从小在魏家耳濡目染地长大养成了某种直觉,魏长黎莫名嗅到了它身后有豪门财|团支撑的气息——
在宁城地界上,一家新成立的公司能和申述强这条地头蛇屡屡交手却打得有来有回,必然不是池中之物。
那条记录申述强恶行的录音在魏长黎自己手上,就仅仅是一条来源不明、甚至不算合法的音频,但如果交给和“万娱”水火不容的对家,能搅动的风云将会超乎想象。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则录音是一张好用的投名状。
魏长黎将删减了一半的录音片段和自己的联系方式寄到公司邮箱,申述强的确如他所想一般被缠住了,没再来找他的麻烦,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则录音也如石沉大海,不再有丝毫回应。
魏长黎又几次向“灼华”投递了自荐邮件,结果仍是没有回声,思来想去,他便决定到公司上门去谈。
“灼华”这家公司并不设立在宁城市中心的钢铁丛林之中,选址更偏市郊,周边草木蓊蔚。公司楼下有个仿古的水法,银杏叶黄金似的铺了一地,不远处还连接了一处小公园,里面扎了秋千和滑梯,看起来格外适合养老。
魏长黎来的时候赶了个大早,说明来意后前台的工作人员也没为难,只说灼华的总裁不常来公司,让他先留个电话。
魏长黎依言照做,无处可去干脆在公司外面等,看门口不时有汽车开进地库,手边电话却仍然没有动静。
晌午时他去附近的面馆吃了碗面,不死心又去问了一遍前台,仍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魏长黎独自一人走进公园,漫无目的地坐在秋千上放空,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地上,望着眼前斑斓绚烂的一汪秋色,想着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后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安宁的小公园忽然喧嚣起来,青年微微抬眼,看见一群早早下学的小豆丁吱哇乱叫地跑进小公园,后面三三两两跟着负责接送的家长,凑团儿聊着孩子的近况。
魏长黎坐在秋千上支着手,和整片鲜活的空气格格不入。
不远处走来个背着画板的小男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支开小凳子,将自己的画具一码一码地摆放清楚,旁若无人地开始画画。
魏长黎觉得挺有意思,搂着秋千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孩子虽然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却意外很能坐得住,是个认真安静的小孩。
没过多久,几个吱哇乱叫的孩子推推搡搡地过去,搅乱了那一小片天地的安静,一个头顶烫着泰迪式卷毛的小男孩闹得最欢,突然“啪”的一声靠在了画板上,撞翻了画画小孩儿面前的颜料,水彩姹紫嫣红地洒了他白色毛衣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