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媒体曾将魏家主宅评价为本城最奢华的豪门庄园,不惜以铺天盖地的笔墨将它描绘成一只镇守在佑宁山半腰的巨兽,由财富铸就,并无时无刻不在流淌着黄金的血液。
然而对于魏长黎来说,那里不过是自己时而冷清时而热闹的家——或者说,过去的家。
“咔哒,咯吱咯吱咯吱——咣当!”
在魏长黎将钥匙第三次戳进门孔之后,眼前这扇生锈变形的防盗门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声响,摇摇欲坠地弹开一条窄缝。
小少爷总算结束了与这扇门的抗争,费劲地把那枚从上个世纪遗留的钥匙从门上拔出,然后推门走进了这间还没他曾经家中浴室大的屋子。
这间租房建在老城边缘,不仅设施年久失修要啥没啥,住户也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唯一的好处就是便宜:曾经住在估价18亿庄园中的魏家二少,如今挤在这小小的形如鸡笼的房间之中,一个月单租只需要交800块房费。
“米修?米修——不在吗?”
魏长黎在这腿脚都伸不太开的弹丸之地转了两圈,没找到这间屋子的另外一位租客,一只他领养了五年的狸花猫。
“跑出去玩了吗……”
魏长黎自言自语,抬眼瞥见客厅那扇和防盗门难兄难弟、分不出谁更落魄的窗户像是忘了关,此时正开着一道窄缝。
半开的窗外,油绿的石榴树被暴雨摧残过后颤颤巍巍地倒在一侧,榴花零落,绿肥红瘦。
走到窗边的魏小少爷舒了口气,寻思昨夜下那么大的雨米修绝不会往外跑,大概率早晨雨停了屋子里闷才跑出去的,那小祖宗有灵气得很,丢是万万不会丢的。
魏长黎转身进了用隔板和布帘潦草隔开的“卧室”,拉开电源给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因为亏电而黑屏的屏幕自动亮起,紧接着十几条未接信息争先恐后地挤占首页,其中大部分来自一个名叫“陶柚”的联系人。
陶柚是魏长黎的经纪人——幸也不幸,她接到手的是一个家境殷沃、容貌气质都挑不出毛病的豪门少爷,但临出道前此人摇身一变成了树倒猢狲散的魏家遗子,这偌大的反差莫过于给了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陶柚当头一棒,但好在她还算负责,没有将小少爷弃如敝履地丢下。
魏长黎是魏家的二公子,上面有一个十项全能的大哥,搁在以前就是招花逗鸟的闲散王爷。
他大学时全凭兴趣选的戏剧文学,凭天赋一早被一位深耕电影理论的老教授抓去做直博的苗子培养,奈何他哥魏长钧自从了解到戏剧文学博士平均工资只有九千七后,就二话不说将他推进了演艺圈这富得流油的一池乱水里——
然而被亲哥压榨价值的小少爷尚未浮泅上岸就突然遭遇了家中变故,那些曾经对他艳羡不已的同行们纷纷落井下石,恨不得将他按在水中浸溺而死。
而昨夜事情的起因就是原本已经答应让魏长黎出演影片男二的制作组忽然变卦,其中的投资方之一“申总”申述强则见色起意,暗示他这事儿尚可转圜,前提要他卖|身求荣。
卖|身?
求荣?
魏小少爷在明白这老王八蛋的意思后勾唇冷笑,二话不说拿起未开装的红酒给申总开了瓢,那场面没避着人,上至其他投资方下至服务员都看见三万块一瓶的红酒顺头流下,上一秒还装模作样的申总下一秒就头破血流,据说其哀嚎惨烈冲天,如闹市杀猪凄厉热闹。
经此一役,魏长黎将申总得罪了十成十,关键这老东西因着潜|规则”的大前提不敢明走官司,反而暗中使坏,找了一帮市井混混拦住魏长黎,让他们捂了小少爷一手帕的药粉,为的就是让他尝尝遭人轮辱、身败名裂的滋味。
这一夜陶柚打了十几个电话给他,大概是提前得到了风声。
“喂?你总算接电话了魏长黎!昨天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电话为什么关机!”
魏长黎将手机回拨过去,听到对面传来陶柚忧心忡忡的呼喊。
“不好意思柚子姐,手机没电了。”
“吓死我了,以后一定要保持通讯畅通知道吗,我会担心的!”陶柚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如常总算松了口气,语气关切,“你没出什么事吧?”
魏长黎:“我好好的,别担心。”
“申总呢?”陶柚声音再次紧张起来,“他后来有没有再私下里和你联系?”
魏长黎不答反问道:“怎么这么问?”
“我担心你啊,昨天晚上我带着你未来师弟和投资方吃饭,那孩子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有人嚷嚷‘申总吃了这么大的亏,要往死里整他,往后还有好戏看’什么的,他给我说了后我就立马给你打电话,你果然不接,我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你再不回电话我就要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