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原本该是宁城最喧嚣的时候,因为一场提前预警的暴雨,整座城明面上不像以往热闹。
街道上人气散尽,旧城区错综复杂的巷道成了流浪动物们避雨的风水宝地,某个“此路不通”的胡同里的垃圾桶内藏着一窝野猫,伴随着猫妈妈一声尖锐的叫声,这个在整场大雨中都坚强挺立的垃圾桶忽然被一股强劲外力撞翻在地。
“咣当!”一声巨响,一个人形黑影自半空直直坠下,结实砸在了歪斜的垃圾桶上,大猫尖叫着仓皇而逃,被抖落出来的小猫瞬间被雨水浸透,发出几声细弱的嘤咛。
“……”
被人一脚踹中胸膛的魏长黎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隆隆雨声中间杂着的动物叫声将他的神志短暂地拉了回来,青年极快地分出一缕视线给身后的环境,随即缓而抬头,雨水折射出他额角的一道暗红伤口,幽绿色的菱形玻璃碎片陷进皮|肉之中。
一群混混以半环形将他围堵在死胡同里,这帮人来者不善,扭曲的影子被巷口一闪一闪的路灯投在胡同的窄墙上。
“还跑吗,少爷?刚刚不是挺能的吗,看你还能逃到哪去?”
为首的男人发出一声狞笑,瓢泼大雨顺着他扭曲的面部肌肉留下道道冷光,他就像是大型猛兽玩弄到手的猎物一般蹲下/身子,大力捏住了对方的下巴,欣赏他被雨水冲刷的冰冷表情。
此时此刻,魏长黎那张苍白的脸上却挂着一双烧红的眉眼,嘴唇甚至呈现出一种蜜糖般的新鲜色泽,这种与他浑身上下格格不入的颜色突兀而艳丽,他被这帮人渣下了情|药。
“老大,这种样式的可太难得了,在场子里打着灯笼找都没见过这么新鲜的……”
站在混混头子旁边的花臂肌肉男对着眼前的青年颇为下|流地舔了舔嘴唇,一边搓手一边心急地说:“上面的人可是说要好好‘教训’他,那咱们兄弟今晚是不是可以——”
“看你那猴急的鸟样,成天就想着裆下的那点子事情,再嚷嚷我先把你的东西切了喂狗!”
混混头目蹲着骂道,又扭过头低吼:“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绳子拿过来!这小崽子不安分,娘的中了药还能跑这么远,要不是把他堵到了死胡同里面,要不是我拿酒瓶子夯了他的头,你他妈能抓住他吗?!”
花臂男闻声立马面露讪色,很听话地为混混头子递上一捆粗糙的麻绳,弓着腰退到一侧。混混头子攥住魏长黎的胳膊想要将他的手反剪于身后,可就在那一瞬间男人的眼轮肌肉忽然发紧,一种不祥的冷意伴着雨水击打在他的天灵盖上——
这个原本瘫坐在地上、看上去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青年忽然发力,以一种灵巧又刁钻的力道抓扣男人前臂正中的脉门,霎时间混混头子感觉到一股酸麻自手臂升起蔓延至半身,握着绳子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松!
“我@你*%的*!”
混混头子痛喝一声,离他最近的花臂男察觉到不对立刻向前援助,紧接着一道挑起的厉风穿破雨雾,刚才由他亲手递过去的麻绳狠辣地抽回自己的脸上,一鞭刚落一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挥起,精准地抽在他的眼球之上!
伴随着花臂男杀猪般的惨叫声,魏长黎囫囵从地上站起,一抹自己脸上湿漉漉的雨水,狠绝地将玻璃从前额伤处拔出,湿润猩热的液体从他眉骨蜿蜒到眼睫,那双瘆亮的眼睛里仿佛也淬进了血色。
在所有人尚未对陡转的局势作出反应之时,青年将那个尖锐的、足以切开人类动脉的碎片抵在了混混头子的颈侧。
“别动。”
他气息发哑,音色却很年轻,与手上毫不留情的动作产生了极强的反差。
混混们掀被花臂男的惨叫声震慑,又顾及自家老大的性命安危,一时间真的没人敢动。
被利器划破皮肤的刺痛感顺着脖颈儿直冲大脑神经,混混头子有一瞬间感觉到毛骨悚然,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小崽子竟然精准地将碎片压在了他的颈动窦脉上,一瞬间就能送他去见上帝。
刹那间猎物与猎人的身份调换,一直面无表情的魏长黎轻轻扯了下唇角,他眼尾的那抹红色在昏沉的雨夜中呈出一种妖异的光泽,就像远古时代祭祀涂抹的图腾:
“现在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但像你们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倒是少见。你们不是因为魏家来寻仇的……所以,我之前惹过你们吗?”
这帮混混团伙的两大话事人一个被“人质”挟持成了新的“人质”,一个被麻绳鞭了最脆弱的眼睛在地上疼得打滚儿,剩下的不过是没什么战力的乌合之众,一时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魏长黎不太有耐心地等了他们几秒,见没人回应就把玻璃片又向混混头子的脖颈深处摁了摁,那被制伏的男人喉结滚动,眼神中投射出夜雨般冰凉的恐惧。
殷红的血液被瓢泼的雨冲散出丝丝络络的纹理,受到按压的颈动窦脉忠实地向人体反应了外界压力的变化,将亢奋的血压下降到岌岌可危的阈值。
“放开我们老大……你,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犯法的!”
略显慌张的声音不知从哪个小喽喽的嗓子里了挤出来。
魏长黎无动于衷地开口:“那你们法律意识还挺强的。”
“放开我们老大,我们不跟你计较!”
另一个声音接踵而至。
作为曾经宁城四家之一魏家的小少爷,魏长黎儿时曾经历过一场绑架,被人救回来后,家中就指派了专人教他武术和搏击。经过长期训练的人能轻易辨别出别人有没有功底,因此他一眼看出除了那位混混头子和花臂男,其他的都是虚张声势的花架子……还是很没有骨气的花架子。
于是魏长黎又问一遍:“谁指使你们的?”
“是那个姓申的、申总,具体我们也不知道,就给了我们药、说起效跟蒙汗药一样快,一捂嘴什么都不知道了……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