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弟子哭嚎道:“兰龄都通过了剑试!我不活了!”
兰龄对贺欺霜道了谢,松了口气,忽然看到演武台下,厉惊春按着伤口,定定地看着自己。
薄风吹起额边乱发,厉惊春清透的眼中明暗闪动,让兰龄短暂地被吸引了一瞬。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弟子们叫道:“遭了,有人跳莲池了!快把他拉上来!”
再回头,厉惊春已经不见了,兰龄忙道:“小师叔,我先告退了。”
穿过窃窃私语的弟子,兰龄来到阶下,早没了少年的影子。
兰龄想了想,抬步向莲台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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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十四洲派内的楼阁都是朴素洁净的白色,杂役正给各处点上盈盈的灯光,能见到三三两两的弟子在练剑或是背书。
兰龄有些忧虑,虽然已经通过剑术考核,可是明日还有药术考核,对于药术,兰龄可是一窍不通的。
兰龄没有问路,找到药室花了一点点时间,可是当值的弟子不愿给他批药品,还说了些污言秽语。
兰龄听完了,也不生气,只是很歉意地问:“对不起,我勾引过你吗?如果有,那真的对不起。”
那弟子一哽,瞪着眼半天也没回答出来。
兰龄也不强求,为原主叹了口气便离开。
暮色四合,人影愈发稀落,兰龄耳尖动了动,没回头,只是低声问:“谁?”
有衣物摩擦声,但没见人,兰龄脚下忽然一沉,一个煞白的影子忽然不知从哪扑了过来,哭得仿佛死了亲爹:“兰公子!求兰公子救我!”
那人身材瘦小,身着和兰龄一样的见习弟子袍,腰背瘦削佝偻,仿佛从没有支起来过。
兰龄脚背一热,这才发现这弟子竟毫无骨气地将脸贴在了自己靴上。
兰龄头发都立起来了,弯腰去扶他:“做什么,快起来!”
那人忽然伸出惨白的手,把一个纸包塞进兰龄手里,兰龄低头一看,竟是药室弟子不愿给自己的药品。
兰龄怔然抬眼,这才发现此人面容古怪,五官倒清秀,只是从瞳孔到睫毛都是不正常的惨白,皮肤也比常人煞白许多,在黑夜里像一缕烟魂。
不认识,从未见过。
柳玉危畏缩着抱着兰龄的腿哀求:“求师兄救我。”
兰龄连忙扶他,谁料柳玉危抱腿的手收得更紧,把满是泪的脸埋在了兰龄靴子上,抖如糠筛:“师兄,求您帮我通过剑术考核。您我须留在十四州派,我身有顽疾孤星入命,离开门派的庇护会被野鬼分食的。求您了师兄,让我做什么都行,就当是救了条狗,谁敢说您一句不好,我第一个上去咬他。”
兰龄被他抱得浑身发毛,忙道:“你先起来,好好说话。”
柳玉危毫无底线地磕起头,始终带着畏惧的眼睛里爆发出可怕的求生欲:“师兄,我可以交换,师兄您的药术不好,您明日和我搭档,我保证您能通过药术考核,只求您指导我的剑术,师兄!”
柳玉危疯狂地想;同样是剑术垫底,兰龄这个贱人能突然进步,一定有特殊的方法,我的药术出众,只要能通过剑术考核,就一定能留在十四洲派。
兰龄心中有些动容,他是个听不得别人求助的人,即使柳玉危不说药术考核的事,兰龄也会帮他。
不过,倘若真的有办法通过药术考核,兰龄也是很愿意接受的,只是......
兰龄为难道:“我愿意帮你。只是,你如果帮我在药术考核作弊,不合规矩。”
柳玉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不不,不是作弊。药术考核本就是两人一组,只要把药制好便可,绝不算是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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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兰龄循着柳玉危指的路找到了厉惊春的房间,远远的,就看见厉惊春孤身站在河边,手中拿着一本药典,借灯光细读。
未入门的弟子统一熄灯,厉惊春清苦,没有太多钱向库房买蜡,便只能忍着寒风扫过伤口的疼痛在外面读,他一贯很勤勉。
看见兰龄走近,厉惊春合起书本,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还是讨厌我,兰龄眼神暗淡了些,小心地抱着药快步跟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不管厉惊春往哪里走,兰龄就跟在一步之后。
夜晚湖边风过,兰龄身上淡淡的兰花香随风在厉惊春鼻尖萦绕,香味提示着厉惊春兰龄对自己做过的事,让他心中滋生出酸涩的委屈。
兰龄修为如何、天分如何、是否勤奋,他原本都是不在意的。
兰家主和兰夫人本就是买他冲喜,不能直接害死,便想让他累死最好,小小的厉惊春每天起的比鸡早,干活和成年家奴一样多,兰家人人都能欺负他,只有兰龄受兰家主管束从不允许与厉惊春见面。
原本他也想过,兰宅被屠后便一笔勾销了,他会保护无法独自生活的兰龄,即使并不喜欢,他也会很珍惜这个不伤害自己的人。
所以兰龄一说软话他就会原谅,直到兰龄第十七次打醒他那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厉惊春心尖有些发颤,不想理会兰龄,就在这时,兰龄轻轻的声音传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