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01号选手上台表演。”
时顽看了看手中的04号牌,心里发紧。
“01号,我,我吗?”
坐在她正前方的矮小中年男人惶恐起身,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打着抖。
这个排号第一的倒霉蛋,显然茫然失措,站在原地,反反复复用袖子擦着汗,东张西望。
不巧地,就看到了时顽。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男人如同见到了救命恩人一般,笨拙的身体转弯跑了过来,几乎是跪着扑倒在时顽面前。
他颤抖着摸出来一个汗涔涔的金色怀表,把它塞进了时顽的手里。
时顽看着他,透过对方歪斜的眼镜,那双不大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拜托,拜托,求求你小姑娘,如果我一会儿没能……没能回来,请帮我把遗产都给ta……”
男人双手合十,姿态称得上是祈求。
感觉更不对劲了。
这幅姿态实在不像单纯地为表演而紧张,反倒更像是上刑场前。
“ta是谁?”时顽着急发问。
然而,还来不及对方回答。
远处地面机关突然打开,伸出几条长长的机械手臂,抓住中年男人,摔到了舞台上。
“01号选手,请开始你的表演~”主持人说。
“我……我要表演的是唱……唱歌。”
01号的表演如同他的外表一般,符合每一个从小到大没有才艺、更无任何舞台经验、生活无甚情趣的人上舞台表演的刻板印象。
尽管从他握着话筒的颤抖的手、充血的脖子脸颊,可以看出他对这次表演的认真和紧张。
可惜唱得实在乏善可陈,效果不尽如人意。
实时弹幕也在不客气地点评着他的表现:
【这有什么好看的,能不能快进】
【跟我流放在外星系的三舅好像,搞得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站在台上的01号同样也看得到弹幕的恶意,他的脸越来越苍白,打着哆嗦跪下来,歌也不再唱了,而是反复地向着镜头竭力解释补充:
“抱歉抱歉各位观众我太紧张了我虽然唱歌不好听但为慈善机构捐过款我做了这份工作几十年,我入狱是因为给公司做账没有伤到人命,对了我还有个可爱的……”
下一秒,话筒就被关停,大屏上男人的嘴巴变成无声的开合。
“01号,时间到了哦。”主持人比了个“嘘”的手势,电视脑袋上,浮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现在是投票时间,每个人可以按下手中的投票按钮,“通过”,或者“反对”——5,4,3……”
时顽按下了代表通过的绿色按钮。
大屏幕上,随着倒数结束,投影出选票结果:
【01号】
【选手投票:通过73票,反对22票,弃权5票】
【导师投票:通过0票,反对4票】
摄像头切到远处的悬浮高台,四位评委两男两女,面带微笑,笑容和蔼,坐在最右侧的女人更是轻轻向镜头摆手,示意大家放松。
【评委票数以25倍加权,最终结果——通过73票,反对122票】
【最终结果:即刻遣返】
场馆的灯光,在一瞬间变成红色。
舞台中央,中年男人的脸被衬得苍白。
台下的时顽,也咬紧了牙关。
她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但飞船到星球之间的即刻遣返,真的是能实现的吗?
结合着主持人的表达和弹幕的态度,她有种不好的猜测。
她的背脊紧绷起来,拳头攥紧,焦躁不安的情绪在心脏里乱跳。
幸好,主持人的下一句话,让她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了一点:
“好了,01号,别这么担心,没事的,去等候区吧。”
主持人引导向舞台的另一边,“等候区”离观众席不远。区域里放着休息用的椅子,看起来很正常。
01号也同样松了口气,只是尚惊魂未定。他小步走向净化区,路上向观众席鞠了几个躬,看着诚惶诚恐。
坐上休息区的椅子,他还冲台下的时顽招了招手。
“放心,没事,”主持人柔声安抚。
“净化的过程,很快的。”
下一瞬,一道厚重的玻璃墙突然落下,将净化区与外界完全隔开。
时顽惊慌地看向主持人,荧光屏上那永远平静的笑脸让她心惊肉跳。
被困住的01号也发现了不对,他跑着扑到墙边,奋力敲打着玻璃墙,试图发出声响,然而,墙外一片平静。
下一秒,背后的舱门打开一条缝,宇宙的无边无底的深黑色,如一只眼睛,在他的背后缓缓睁开。
内外的气压差带来猛烈而极寒的气流,几乎是瞬间,他的身体就被掀起转了个圈。
中年男人竭力抓住了椅背的突起,没有血色的手掌挣扎着触碰玻璃表面。
他的脸因绝望而扭曲,好像试图说着什么,又或者试图打碎玻璃墙。但努力一无所获,没有声音,玻璃也没有一丝裂缝。
时顽看到他眼里爆出来红色的血管,一滴泪滚落至太阳穴,结了冰。而后,松开了手,身形被吞噬进了身后无穷的黑暗里,像一块太空垃圾被随意抛入宇宙。
一切的发生都在一瞬间。
舱门重新闭合,玻璃墙升起,休息区的一切都仍然被钉在远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遣返完成。”
主持人的声音轻巧活泼。
“按照飞船当前的近地轨道高度,结合01号的重量密度、及轨道衰减率,01号将会在大概三个月后顺利回到K18星。”
时顽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手掌心正是刚刚男人留下的怀表。
她的手指被汗湿透,金色的怀表有点陈旧,滑动了好几遍才打开开关。
怀表打开后,浮出一张全息照片,立体,带有一小段声音——
年轻版本的中年男人,还没有发福,也没什么皱纹,对着镜头笑的开怀,肩上的宠物灰鹦鹉同样,喙部嘴角上翘。
“茄子!”灰鹦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