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饭时,没戴斗笠,显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她腰间挂着一把长剑,身边又有几个壮年男女,就连本地官差都被她惊动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呢?她一定是个武功高手,甚至可能来自凉州山寨。
凉州多年来战火不断,贼寇横行。贼寇所到之处,杀人无数,死者没有一具全尸。
想到此处,店主打了一个寒颤。
忽然,一道清脆的拍桌声响起,店主猛地一颤,踉跄一步,抬头时,恰好对上华瑶的目光。
华瑶问:“店家,为何如此惊慌?”
店主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姑、姑娘,您尽管吩咐,小人一定听从……”
华瑶从布袋里取出一串铜币,递到店主面前。她结清了这一顿饭钱,还多给了十枚铜币。
店主仔细数了数铜币,仍不敢抬头与华瑶对视。
华瑶低声道:“我是外地来的商人,不太熟悉贵地风俗,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担待些。”
店主抖了抖衣袖上的面粉,悄悄瞥她一眼,才说:“不敢当,不敢当,您是小店的贵客,请问您从何处来?”
华瑶坦诚道:“我是京城人。”又撒了一个谎:“爹娘让我到北方来做生意。”
店主虽然不信,却还是说了一句好话:“咱们这里啊,比京城差远了,人要挣钱,也要惜命,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呢?瞧您年纪轻轻的,您的爹娘啊,都盼着您早点忙完,早点回京城!”
夜色深沉,凉风袭人,华瑶的笑声很轻,那声音在风中飘散,微不可寻。
《大梁律》规定,每晚亥时,北方各城执行宵禁,百姓不得外出、不得在街上奔走。
亥时未至,街上行人屈指可数。
柳平春为华瑶备下了马车,华瑶却说:“我想走回驿馆,你不必随行,我们明日再见。”
柳平春迟疑道:“于情于理,下官应当将您送回驿馆……”
话未说完,又有一道温婉声音传来:“大人不必担心,公主向来待人宽厚。”
柳平春抬眼,看到一位侍女站在他面前。
她还说:“奴婢名叫罗绮,是公主的贴身侍女。”
罗绮退开一步,离他远了一尺。他低头不语,华瑶已迈步向前,走在清冷长街上。
夜色昏暗,月色皎洁,大街小巷之中,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华瑶停下脚步,忽然问道:“依你之见,近几年来,凉州、沧州两地的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
柳平春收拢袖摆:“凉州,凉州……”
华瑶知道他不敢讲实话。她也不想为难他。
她继续向前走,柳平春并未跟上她的脚步。又过了一会儿,她已走到长街尽头,驿馆大门处灯笼高悬,灯火辉煌,恍如白昼。
华瑶步入驿馆,选定厢房,屋内装饰简朴,却又不失雅致,纱帐薄如蝉翼,床幔轻如细雪,青纱灯笼照得满室通亮。她对此感到满意,打算早点歇息。
与此同时,柳平春也回到了县衙。他挑选了十名捕快,派遣众人去驿馆守夜。
丰汤县这座县城,地方不大,人口不多,消息也不灵通,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今天碰上守夜的苦差,捕快们有些不情愿,柳平春还是把他们带去了驿馆。
夜深露重,凉风吹动草丛,传来沙沙声响。柳平春率领十名捕快,悄然穿过花园小路,绕过假山,恰好撞见了公主的近卫。
这名侍卫高大英武,俊朗不凡,剑柄上刻着“齐风”二字,依照宫中规矩,侍卫当差,人不离剑,剑不离名。
齐风声音冷冽:“夜色已深,柳大人若是没有要紧事,请您明日再来。”
柳平春心中一震,忍不住倒退了几步:“齐风……齐大人,实在抱歉,打扰了。”
柳平春提着一盏灯笼,灯影摇曳,齐风忽然拔剑,剑刃寒光闪闪,照出了柳平春的面容。
雨水滴落在地,柳平春猛然回头,这才发现,那是鲜红的人血。
几个蒙面壮汉从假山后窜出,双臂赤裸,赫然绑着“三虎寨”的布条。
“三虎寨”坐落于凉州、沧州交界之地,此地强盗穷凶极恶,犯下了无数命案。
柳平春万万没想到,强盗竟然闯入了丰汤县。
柳平春喃喃自语:“大胆贼人……”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强盗挥刀一劈,斩向他的脖颈。
齐风凌空一跃,剑光如电,剑尖与刀锋碰撞,“铮”的一声,震耳欲聋。
强盗倒退三步,齐风一剑急刺,刺入强盗的脖颈,那人来不及躲避,立即断气了。
远处火光冲天,近处传来一阵尖叫声、哭喊声、刀剑碰撞声。
一阵冷风吹过,血腥味飘散开来,柳平春猛然回过神:“公主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