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直接穿过了被子,像虚影一样,又试着叫了两声,没人回应。
梦境变了,之前梦里还有燕槐序和白月练,这次一个人都没有了,甚至场景都不同了,房间里的家具几乎都是新的,木门锁眼都涂着油料,不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连水泥地都是扫过的样子,房间里甚至有一台小电视。
蝉时雨穿过门走出去,看见了那老头稍年轻时候的样子,腿脚都还正常。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猪头肉,老头正在跟别人喝酒,喝的还是茅台。
他对面坐的那个人脸是模糊的,只知道穿了个军绿色的褂子,是个秃顶。
蝉时雨堂而皇之地走过去,两个人却都看不见她,秃顶抬手敬了老头一杯,憨笑道:“高老哥,上次那批货,王家问还有没有,要是事能办成,还给这个数。”
高老头吊着眉梢看着秃顶伸出的两根手指,哼了一声,没嚼碎的肉沫子喷得到处都是:“现在行情不比以前,这个数可不够了。”
蝉时雨听得稀里糊涂,心想什么货,丧尸还是病毒?
秃顶眼珠子来回转,像个活老鼠,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嗐,这……咱们这谁不知道高老哥有本事,什么货什么能弄来,王家那边也说了,都倚仗着您,这瓶茅台就当孝敬的,要是货满意,再添一倍酬劳也不是事儿!”
说完,秃子觑着高老头的脸色,搓手道:“您…别是办不成吧?”
高老头登时拉下了脸,把筷子一撂,唾沫横飞:“他老王家仗着有个进了城的儿子,眼珠子真是吊起来了,也不满世界打听打听,这地界上谁不找我老高办事?我告诉你,别说只要一批货,就是一百批,我也有门路!”
“是是,”秃子立刻迎上笑:“那这事就麻烦您了高老哥,别忘了掌掌眼,挑点好的!”
高老头哼一声,把酒添进小酒瓯,仰头闷了。
蝉时雨脸色不太好看,觉得这对话怪怪的,不过看着墙上的日历表数了数,这个时空也就是两年前,她死的那一年社会治安就已经蛮不错了,现在应该很少发生那种事了。
空间骤然扭曲,蝉时雨像脑子被猛地拽了一把,头痛欲裂,再清醒过来时,正站在村口的那条小道上。
她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是晚上,一脚踏进了小道的中央,两边都是大片的水田,走了没多久就到高老头家了。现在再一看,才发现这条曲肠小道居然这么长,尽头一直绵延到山,半隐在薄雾里。
薄雾里开过来一辆面包车,秃顶带着几个男的迎了上去,高老头从驾驶座上下来,一把拉开后门。
蝉时雨不安的预感彻底照进现实——他从后座上拉下来一个女孩。
可能二十岁出头,可能还不到二十岁,总之是学生模样,被绑得严实,嘴上缠着好几圈胶带,凌乱的头发底下,是一双充血倔强的眼睛。
蝉时雨像一脚踩空了楼梯,心脏骤然漏了一拍,她快跑两步,伸手要抓:“喂……”
然而手指从这些人身上穿过,对于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她什么都做不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看似力竭的女孩却突然暴起,一头顶飞了高老头,那爆发力如此之大,几个人都没拦住,高老头一下子飞下了坡,栽在水田里,捂着自己的脚不住哀嚎。
秃顶下去扶他,其它人立刻把女孩摁倒在地上,为首的掏出一根铁链,死死地缠在女孩脖子上,几下就系了一个死扣,看那熟练程度,已经相当有经验了。
后面的事都变成虚影一样,蝉时雨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在她的视野里,周遭的一切都褪去了,她只能看到被摁在地上的女孩,扎眼的铁链,还有胶带后面对方声嘶力竭的怒吼。
像野兽一样。
蝉时雨骤然惊醒,发现自己在睡觉的房间里。
她死死捏住发抖的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喊道:“燕队……白姐?有人吗?!”
无人回应。
家具是新的,她还在梦里。
燕槐序和白月练此刻不知道在哪,蝉时雨也不知道怎么醒过来,她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在房间里迷茫地转了两圈,目光落在那张木床上。
她把被子床垫拽到地上,推开了木板床,露出地上一扇木头的活板门。
这是一间密室。
蝉时雨紧张得手心冒汗,腿都有点软,但想起刚才隔着不到一米,那个女孩倔强的眼神,她心一横,咬着牙跳了下去。
地下是个十分逼仄的空间,可能就有一个卫生间那么大,墙上钉着一枚粗大的铁钉,悬挂着一截断了的铁链。
这里原本拴着一个人,不过已经不在这里了。